老仵作趙六背著自己的箱子，終于是姍姍趕來。

一進門，趙六就看到了這一排一排的尸體，尤其是看到那具女尸時，整個人都楞了一下。

“老趙，趕緊看看，到底怎么死的。”楚縣令催促道。

趙六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走到了那具女尸面前，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從隨身小子中取出手套戴上，再取出一把小巧的鐵鉗。

趙六眼神不太好，要貼近了才能看清楚，他便湊到這具女尸旁，與女尸的臉相距不過三四指，看著都讓人心顫。

“死者臉側有被咬過的痕跡……”趙六用小鐵鉗在女人下頜與脖頸的爛肉里翻找，一股股惡臭變得更加明顯。

“齒痕上看不像是野獸撕咬所致，這應該是……人咬的。”

趙六只顧著自己在那尸檢，卻沒看到在場的人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

張捕頭之前的推斷沒錯，果然是人咬的！

什么人會活生生的去咬別人，還能咬成這樣面目全非？簡直細思極恐。

趙六繼續往下看，當看到女人左胸的時候，他也楞了一下，“胸前有大量齒痕，左胸缺失……五臟六腑……也沒了。”

趙六不得不換一個大的鐵鉗子出來，將鐵鉗從胸前伸進尸體小腹，一掏……拉出來一堆黑漆漆腐爛不堪的玩意。

楚縣令等人眼睛瞪得溜圓，面目表情已經扭曲，幾次干嘔，但剛才已經吐了個干凈，現在想吐也吐不出來了。

周圍的眾衙役，巡捕，一些府兵一個個也是痛苦不堪，這些人都是見慣了尸體之類的，但看到這場面，也是承受不住。

趙六自己強忍了幾次，好在是沒有吐出來。

他拉出來的這一堆腐爛物，惡臭無比，而且更惡心的是，這東西顯然就是肚腸之類的東西了。

趙六粗粗看了一眼這一坨肚腸，趕緊給塞了回去。

不管怎么說，塞進去至少大家都好受一點了。

接下來，終于是比較輕松的部位了。

但當趙六捏住尸體的手臂時，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四肢為何會如此僵硬？”

他的問題自然沒人能回答他，他自己就是這里最專業的了，他不知道別人更不知道。

趙六又試了試另外一只手臂，同樣如此。

這種僵硬與戰場上死去的士兵緊握武器不同，并不是骨骼鎖緊所致，尸體的手臂是可以彎曲的，關節之間可以自由活動，這種僵硬，其實是肌肉高度緊繃所致。

趙六站起身，將草席蓋在女尸身上，轉身對張捕頭說道，“張捕頭，能不能再給我看幾具尸體。”

張捕頭長吸一口氣，“趙六，你還要看？我認為沒必要看了，之前我們搬運尸體的時候都看過，每一具都差不多的。”

趙六搖搖頭，“我只是看看他們的四肢，剛才看過這具女尸，很奇怪的是，她的全身潰爛，但她的四肢卻始終緊繃，不像正常人那樣松弛。”

“張捕頭，可有手臂缺少皮膚的，讓我看看。”

這時候，一個小巡捕叫了一聲，“趙六，你來看看這個。”

眾人的目光全部轉向這名巡捕。

巡捕正指著他面前的一具尸體，他身上的草席將他的身體都蓋住了，不過剛好露出一條手臂，這條手臂上的皮膚爛了一大塊，露出皮膚下面的肌肉。

這應該就是趙六想看的了。

趙六急忙走了過去，蹲下身拿著小鑷子檢查。

剛看過了那具女尸，現在再看趙六擺弄一個死人手臂，大家都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個好，這個好，這個程度，還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好景不長，趙六又掀開了這具尸體身上的草席。

這具男尸的死裝也是極為恐怖，趙六在他身上翻找了一番，又查看了下他的內臟……周圍又是一陣干嘔聲。

稍微值得欣慰的一點就是，這次檢查的時間比那具女尸要短了許多，不多時，趙六站了起來，跑到另一具尸體旁，捏了捏他的四肢，打開草席簡單查看一番，之后又跑到旁邊一具尸體……這樣查看過十幾個后，趙六才停了下來。

趙六走到楚縣令面前，稟報道，“大人，這些人死得很奇怪。”

“起初我懷疑是骨蒸疾所致，此病轉相染，得者皆死，為癆蟲所致，其蟲噬病者心肺，但仔細觀察下，卻并非此疾，骨蒸疾本就只發于關中，且絕不可能將五臟六腑完全吞噬。”

“從四肢來看，似乎死的時間不久，但五臟六腑又腐爛得很嚴重，如同暴尸多日，身上幾乎都有齒印，像是人咬。另外，這些人的四肢力量奇大，我仔細看過，他們四肢里竟然沒有絲毫油脂，肌肉精煉異常，不知何故。”

楚縣令等人現在只覺得渾身虛脫。

看著趙六檢查了這么多尸體，不僅吐到沒東西可吐，而且又驚又怕。

“大人，現在怎么辦？”主播鎖在縣令身后，語氣也相當虛弱，有氣無力的。

楚縣令喘著粗氣，眉頭緊鎖。

沉思良久，楚縣令擔憂道，“雖不是骨蒸疾，但不知是不是其他疾病所致。”

“而且這些人死狀殘忍，不能留在縣衙，張捕頭，你們將尸體蓋好，推去城郊沒人的地方先葬了。”

“隨后今日在場眾人，全部先行居住于縣衙內院，七日后，若無癥狀再行離開。”

隋朝便已經有了科舉制度，能當上縣令多少肚子里都有點墨水。

楚縣令雖然算不上清官，但一點疾病控制的意識還是有的。

眾人也不敢怠慢，張捕頭隨即帶領七八個巡捕，將尸體重新搬上推車，偽裝一番，向縣郊推去。

一直到了人煙稀少的荒地，張捕頭令人挖坑填尸。

要埋下這么多尸體，這個坑肯定是小不了了，七八個巡捕也要忙上好一陣子。

“張捕頭，這些尸體不會真的有病吧，我可不想變成這個樣子。”

張捕頭一鏟子下去，挖出一大塊泥土，“應該不是疾病所致，你們忘了，當時隔壁村子的人說那晚潘家村怪叫連連，人影晃動，一般病死的人，哪還有力氣這么折騰。還有這些咬痕，你們發現沒有，尸體缺少的部分，都是被生生咬下來的。”

“哦，也是，不過一個晚上這些人就能變成這樣也是奇怪，五臟六腑都爛成泥了。”

“大家趕緊挖吧，我想到這些東西就害怕，他們死得這么慘，不會變成厲鬼吧。”

“別瞎說！我們是幫他們，他們泉下有知，謝我們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害我們，趕緊挖！”

眾人心里也瘆得慌，挖起來格外賣力。

三個時辰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眾人總算是將三十九具尸體全部填入深坑，仔細掩埋。

原本平攤的地面上，赫然出現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大墳頭。

張捕頭從周圍找了個木樁子，插在墳頭前，用佩刀刻上字：潘家村之墓。

“都過來拜一拜。”

眾人跟在張捕頭身后。

張捕頭雙手抱拳，口中念念有詞，“潘家村諸位亡魂，我等實在不忍諸位暴尸野外，特將諸位葬于此地。”

“我知諸位慘死，若他日我等能查明真兇，必到墳前燃香燒紙，告慰諸位亡魂。”

“還請諸位在此安息，早點轉世投胎去吧。”

說完，眾捕快跪在墳前三拜以祭亡靈。

三拜過后，突然最后面一個捕頭哆哆嗦嗦的說道，“張，張捕頭，你，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的木牌，動，動了？”

其他人急忙抬頭，仔細盯著木樁看了一陣。

人家木樁子好好的呆在那，哪有動！

“李二狗，你瞎說什么！眼瞎了嗎！呸呸呸，還不給諸位亡魂磕頭謝罪！”

那名捕快也是松了一口氣，急忙連磕三個響頭，“諸位莫怪，諸位莫怪，是我胡言亂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