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獅駝洞，到了一個偏僻無人之地，獼猴王忽地狠狠一拳打在面前的樹上，無力地跪倒在地，臉上現出掙扎痛苦之色。

“哇！”

吐出了一口暗紫色的鮮血，灑落在草地上，竟發出滋然響聲，碧綠的小草頓時變得酷黑，而且散發出一股腥臭之味。

獼猴王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竭力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此時他的體內已經被那股斬仙飛刀帶來的殺戮氣息所占據了，不斷地腐蝕著全身，接連多次使用此寶，他早已到了極限。

之所以選擇在外面一個人調息，就是為了不讓獅駝王看出來，現在已經有一個悟空就夠讓人擔心了，自己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二哥，難道還要讓他為自己擔心？

獼猴王努力的調動這么多年來在終南山精修的一身法力，和那股殺戮氣息不斷斗爭，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也許，我會走在悟空的前面……”獼猴王苦笑一聲，隨即對勾陳的怒火，又讓他雙目漸漸變紅。

如果不是那勾陳蠻橫無理，自己和悟空哪會落到如此地步？

而遠在天庭之上，被獼猴王痛恨的勾陳，此時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心懷忐忑地跪伏在凌霄寶殿之中、玉帝座前，不敢抬頭，脊背不知何時已經滿是冷汗。

玉帝雖然還沒有說話，但是那種無聲的靜默給自己帶來的威壓，卻猶有勝之，勾陳恨不得放聲長嘯，以舒胸中郁悶。

每一次面見玉帝，勾陳都會有這種感受，尤其是現在四周無人，只余自己和玉帝的情況下。

這是上位者對待屬下的一種方式，在追究什么事情之前，先讓他的心理防線出現崩潰的跡象，勾陳深知此點，但是他也無法避免。

“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嗎？”

玉帝的聲音很清冷，仿佛來自天際，渺不可聞，卻又能在你的心上現出深刻的痕跡。

勾陳心神一震，終于開口了！哪怕一開始就準備問罪，也好過慢刀子割人，零碎地受苦。

“屬下不該私自帶兵下界，從而導致了兩名返虛天兵的殞命，還請陛下恕罪！”勾陳恭聲道。

玉帝漠然道：“你說的只是事實，本來，身為勾陳大帝，捉拿妖怪亦屬本分之事，雖有越矩，卻也不是什么大罪。朕喊你過來，并不是想追究這個問題。而且，一兩個返虛地仙，天庭也未必會因此傷筋動骨。”

勾陳一怔：“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此番下界，所捉拿的兩名妖王之中，是否有一人叫做悟空，原身為猴？”玉帝忽然話鋒一轉。

勾陳點頭：“沒錯。”心中卻道，玉帝是怎么知道的，難道自己的手下，還有玉帝安插的人？

“朕又聽聞，下界之前，你借了托塔天王的法寶，玲瓏寶塔，還預備了勾陳殿的天兵，帶上了地煞雷刑陣陣圖？怎么，那兩名妖王道行很高嗎，你居然鎩羽而歸？”

勾陳道：“陛下且放心，那名叫悟空的猴頭已被屬下以天河玄冰鐵穿了琵琶骨，而且還中了血引法，一身修為已經不復存在，一命嗚呼也是早晚的事。至于另一人，名叫獼猴王，也被其法寶殺戮氣息所噬，大損根基，同樣已不足為懼。”

“你是不是以為他們都死定了，所以才返回天庭？”玉帝打斷了他的話頭。

勾陳不明白玉帝為什么突然會對這兩個妖怪產生好奇心，登時點點頭：“當時屬下也受了傷，那獼猴王擁有斬仙飛刀的仿制品，鋒芒難當，屬下不敢冒險，所以才撤退了。”

“斬仙飛刀？”玉帝微露訝色，“莫非那獼猴王出自終南山？”云中子隱居終南山，酷愛煉器，在道門之中已是人盡皆知的事。

勾陳尷尬地點頭，他也不好細說此事，難不成還要深究自己當初為什么要脫離終南山？

所幸，玉帝并未就此追問過多，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之所以讓哪吒等候你，將你喚來，是為了提醒你一件事。”

勾陳道：“陛下請講。”

“這一次就算了，如果下一次遇見了那個名叫悟空的猴子，要么獨自一人暗中將其擊殺，要么就遠遠避開，不要和他扯上關系！你明白了嗎？”玉帝淡淡道，話里行間透出的殺氣卻令勾陳渾身劇震。

“是，屬下遵命。不過……”勾陳疑道，“那這一次的罪責，屬下要如何才能……”

“死罪可免，但你終究還是犯了天條，且去天河鑄造玄冰鐵三年吧。三年之后，重回勾陳之位。”玉帝緩緩道，“天蓬。”

一人應聲而入，半跪于地：“陛下。”

“這三年里，你就暫居這勾陳之位，當他服滿刑期之后，再行交接。你的天河總管之職，我另有安排。”玉帝吩咐道。

天蓬沉聲道：“是。”一張俊秀的臉上瞧不出絲毫喜怒。

勾陳心中長長地出了口氣，本以為這一次不死也得脫層皮，沒想到卻只是三年刑期罷了，也許鑄造玄冰鐵是件辛苦事，但是自己在天庭混了這么久，關系也還算廣闊，在天河服刑期間，生活的應該也還不會太差。

“雷震子，你先出去吧，留下勾陳帝印。朕還有些要事要與天蓬商量。”

勾陳取出印璽，交予天蓬，低頭再施一禮，隨即出了凌霄殿。

天蓬接過印璽，忽地嘆了口氣，將其放入懷中。

“怎么，你似乎對勾陳大帝這個位子不怎么感興趣？”玉帝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可知道五方五帝，雖然論資歷論修為，朕確實為首，但是講究真實地位，幾乎已是天庭頂尖的標準了。你入天庭時間不過百余年，乃是肉身成圣之人，以前朕一直以為天河總管那個閑職是埋沒了你，這次才會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你。你還有什么不滿的？”

天蓬搖頭道：“陛下自有分寸，屬下無需多問。”

玉帝眼睛微闔，問道：“你可是心中還惦記著那天河之畔，月宮內的瑤臺仙子？”

天蓬霍然抬頭，卻怔然不語。

玉帝笑道：“仙人亦非杜絕情感，如果是兩廂情愿，朕自然會祝福你們。但是現在正處用人之際，你乃天庭英才，豈可拘泥于兒女情長？如果你在勾陳殿能夠讓朕滿意，那么將那嫦娥調到你那里，與你一起共事，又有何不可？”

天蓬神色一肅，登時拜倒：“謝陛下厚恩！”

“別那么著急，眼下就有一件要緊事需你去辦。前任勾陳大帝之所以會被朕卸任職位，全因下方一位妖王之故，你可悄然下界，前往那獅駝山誅殺此人，到時候回來掌管勾陳殿，三年之后，你便可與嫦娥相見，如何？”玉帝緩緩道。

天蓬眼睛一亮：“還請陛下告知那妖怪的名號。”

玉帝道：“天產石猴，名悟空。”

天蓬在心中念了幾遍，點點頭，行禮離去。

玉帝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冷漠，抬頭看向被云霧遮掩的大殿穹頂，似乎看透了上方。

“這一次，你們又會派誰去救那只猴子呢？陸壓道人，還是太上老君？佛祖之因結下的果，難道卻要我天庭來承受？未免也太不把朕當一回事了吧？”這句話只有玉帝一個人聽到，在他背后，現出一道橢圓形的輪廓，隱隱閃爍著光芒。

西牛賀洲。

大雷音寺。

如來佛祖靜坐蓮臺，閉目不語。

霍然，他睜開了雙眼，忽地面露微笑：“很好，很好！天皇封印已破兩道，毀滅之后再獲新生，接下來，也是你去了解另一段因果的時候了！”

言訖，他整個人忽然就從蓮臺上消失了，空蕩的大雄寶殿之上，尚聞隱隱佛音。

獅駝山。

陽光燦爛，小雅和孫明相對而坐，她一臉愁悶地看著對方，后者依然昏迷未醒，體內的情況也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只是臉色稍顯紅潤了些。

已經過去四天的時間了。

小雅心中的憂慮與日俱增，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每天帶他曬曬太陽，自語一陣，周而復始。

“女施主，貧僧有禮了。”

小雅正癡癡地看著孫明，耳邊忽然傳過來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