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陣馬蹄聲從不遠處傳來。

路旁的樹葉沙沙的響著。

“弟兄們，加把勁，就快到臨安了?！痹谇懊娴慕y領揚著馬鞭，對后面的軍士們說著。

不遠處燈火閃閃，他們知道，那是臨安。

“得令！”此次平叛是大功一件，只待回京，便是錦繡前途，每個人臉上都閃著喜色。

統領看了眼掛在馬背上的人頭，微微嘆了口氣。雖和云鈺無甚接觸，但其對于臨國的功勞是有目共睹的，今日云鈺謀反，他竟是取了他的人頭，也不知是對是錯。搖了搖頭，繼續向前方看去。

一陣狂風襲過，疾馳的馬被這風生生止了下來，有些反應慢一點的，竟是直接摔了，把背上的軍士扔得很遠。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擋在了他們前方，她臉色淡然，卻有種說不清的冷意。眸中閃著濃濃的恨意，像是要把這一切吞噬了一般。她的衣服擺著，像是暗夜里舞動地一抹血色，尋找什么。

“鬼！”這是統領腦海里的最后一個想法。

未等眾人反應，女子的身影忽地閃到了他們跟前，馬兒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劇烈嘶吼著，竟是狂跑了起來。女子抬起了手，那雙手是那般修長，白玉般的膚色讓人忍不住要多看幾眼，那雙手在瞬息間開始了屠殺。

一個、兩個、三個……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戍國軍軍士們只能看著自己的戰友死去，然后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官道上只留下了一具具尸體，以及剛剛從軀體出來的魂魄……

“屠人一族，毀人一世。豈能讓你等這般容易的去死？”女子說著，聲音平淡，卻透著死氣。不知使出了什么招數，竟將那些剛剛離去軀體的魂魄生生撕碎。

空中的雷劇烈的吼著，不斷降下一道一道的閃電，像是想把女子擊中。

“我乃鬼煞，出于三道，豈是天雷可降？”她絲毫不在意上天對她的不善，聲音平淡，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和天上的雷說話。

她像是暗夜的主宰，忽明忽暗的臉上還慘留一些血跡，一地的血色、濃重的血腥，她卻似乎早已熟悉了這些，只是找著什么。風吹著，頭發飄著，讓她有種獨特的魅力，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她走了過去，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盒子，眼中閃過幾絲溫情。

“釋天，你我的約定，至此廢了?！彼戳搜厶?，天依舊在吼著……

不遠處，幾個鬼差看到了這一切，臉色發白……

鬼道，陰府。

紅色的月亮懸掛在天際，宛若一把彎刀，透著冷意。煞白的月光無力地灑落在陰府的磚瓦上，增了些許寒意。

陰府的判官們正在著急的處理著公務。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人間的死者多了許多，連累著判官們得加班加點的工作。

“老白，我瞅著，這不太正常呀?！崩钆泄倏粗掷锏木碜冢嗔巳嘌郏蛑慌缘陌着泄僬f道。

今日死亡的人數太多了，這般作為，絕不是鬼道可以做到的。

“不正常便不正常吧，與你我何干?！卑着泄俚故强吹瞄_，對于他們而言，不管死多少人如實登記、判定便是，這般通天的事情，與他們沒甚關系。

“也是。”李判官捋了捋胡子，繼續忙了起來。

書案上的卷宗漸漸蓋過了兩位判官……

“判官大人，不好了！”外面的鬼差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嘴巴哆嗦著，頭上的帽子也耷拉著，像是快要掉下來一樣。

“儀態！儀態！”推開擋住了自己的卷宗，白判官一臉責怪的看著鬼差，“為人不妥也就罷了，做鬼怎也是如此？”許是文案太多，白判官有些不耐，看著鬼差便想發泄一通。

“大人，那蕪靨……那蕪靨……回來了！”鬼差像是沒有聽到判官的話，繼續哆哆嗦嗦地說著，本就煞白的臉更是有了幾絲凄慘。

“她在人間屠了四十又二號人，末了又斷了這些人的輪回，現今又不知為何跑來我陰府來?！惫聿钚挠杏嗉碌卣f著，像是對那蕪靨很是忌憚。

“蕪靨？”一旁的李判官尖叫了一聲，噌的一下跳了起來。“老白，她……她……她怎么來了，還這般欺人太甚，滅我陰府威風，卻以為我陰府無人？”雖是說得冠冕堂皇，卻不見得真是這般，只見李判官拉著白判官，手止不住地抖著。

“她在何處？”白判官止住了心頭的懼意，鄙夷地看了眼李判官。早年間這李判官只是陰府區區一個陰差，卻不知是何緣由撿了個大便宜，成了判官。雖不明說，但十之八九該是些齷齪的手段。

“在這里！”眨眼的功夫紅衣女子便已來到了兩位判官面前，聽不出喜悲。

“卻不知你到此有何貴干？”白判官擺出一副判官的模樣來，正襟危坐，公事公辦的樣子。

“刪個簿子?！奔t衣女子淡淡說著，隨意走動著，打量著這個公房。

“你！蕪靨！你欺人太甚！”簿子即是生死簿，那般重要的東西女子竟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李判官突然厲喝，許是以為這厲喝可以為自己增幾分膽子。

這紅衣女子原叫蕪靨，聽這陰府人的說法，似乎和這陰府也有些糾葛。

“你是人嗎？”蕪靨不屑地說著，看也沒看他一眼。

“你！”李判官竟是被她噎了回去，臉色漲紅，卻是無話可說。

“且說說，是何人的簿子？”眼見這李判官已是這般丟人，不知接下去會是如何，是以趕緊把話題拉了回來，不管這簿子改不改得，也不能讓這李判官再丟人現眼了。

“云鈺！”白判官的話讓蕪靨對他多看了幾眼，這陰府的判官，終不全是草包。

“云鈺？”一旁的李判官又尖叫了起來。

蕪靨對李判官的反應有些好奇，“你是聽過？”她拿起了一本卷宗翻了起來。

“老白?！泵榱耸忟v一眼，李判官湊到白判官的耳邊，準備耳語。

“大聲說?！币琅f很是隨意，只是她聲音里卻有著命令的意味。

“閻君吩咐過……說這人……”李判官一時被震住了，低聲說著，他越說聲越低，不著痕跡的往白判官身后躲，“這人死不得。”說完便完全躲到了白判官身后。

“那卻如何死了？”蕪靨愣了下，眼睛不時轉著，像是在想些什么……

云鈺沒死。

蕪靨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她覺得有些荒唐，可這世道，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陰府的簿子里云鈺還有幾十年的壽命活，連那人間剛剛死去的皇帝也還有幾十年。不知為何，這皇帝是死了，從那陰府的冊子里看，他是沒有來這陰府的，怕是輪回已斷。

可云鈺不同。蕪靨想著，離開了陰府。

紅月依舊，判官們又開始了登記工作，公房里只有刷刷刷的聲音。

“唉，這官兒作甚？還不如個鬼差清閑。”蕪靨走后，李判官又恢復了正常，悠閑地坐著，看著堆積如山的卷宗，他眨了眨眼，像是陷入了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