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出了個瘋子，此人名喚劉武，是個捕快，前段時間不知道怎么的就瘋了。

見了人便是一副驚恐狀，嘴里結結巴巴地說著：“離塵寺有鬼！”

離塵寺在哪里沒人知道，不過最近京城外面倒是有個破寺廟鬧鬼，便有人猜想，這劉武嘴里念叨的離塵寺該就是那里吧。

“娘親，瘋子劉武來啦。”一個約莫六歲的孩子一臉惶恐的跑了過來，他前面的頭發被剪了個干凈，后面卻留了很長的一個辮子，看上去有些可愛。

“喪門星！進，關門！”正坐在門檻上做針線活的婦人皺著眉頭，嘴里嘟囔著，轉身便把小孩拉了進去，重重地把門摔上了。

其余人家聽了小孩的話也是一臉晦氣的進了家門，街道瞬間靜了下來。

“趕緊走!趕緊走！那鬼要來屠城了。”門外傳來了劉武的聲音，四處敲著門，“趕緊跑！往南邊跑！”劉武頭發凌亂，手里拿了一根棍子，眼神直勾勾的。

“呸！你才是鬼！”剛進去的那婦人開了窗戶，朝著劉武啐了一口吐沫星子，還把什么東西丟在了劉武身上。

那劉武像是沒有感覺一樣，繼續喊著，不管不顧。

對臨安人來說自從云氏一門被屠了后，便又過上了與以前與一般的生活。

雖說這云大將軍當年也是臨國的青年才俊，多次把意欲謀反的亂臣賊子打得丟盔卸甲，卻不曾想，他自己也是謀反了。

據有人說，云鈺謀反的當天早晨出去的時候還給了城門口的乞丐一些銀兩。

“收買人心。”那個目擊證人在得知云鈺謀反后當著大家伙的面這般說著，臨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憤恨，還專門跑到城門口從那乞丐手里把那些銀兩奪了過來。

劉武還在喊著，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聲音漸漸小了。

一戶人家把門打開，卻見劉武一個人蹲在街中間，整個人抽搐著。

街上起風了，吹起了一陣灰塵，灰塵很大，劉武也被遮住了。

不遠處酒樓的燈籠像是禁不住風，竟是斷了，胡亂地在空中漂浮。

突然天上降了一道雷，將那燈籠劈得粉碎。

劉武跪了下來，頭低著，嘴里說這些什么，聲音被風吹散了。

一個女子緩緩從遠處走了過來，她走得很慢，只能依稀看見她那一身紅衣，那衣服很紅，有些刺眼。走近了，只見她披著一頭長發，頭發隨風飄著，顯得有幾分妖冶。她看著路中間的劉武，似乎笑了一下，便走了過去。

她擺了擺手，衣袖便也跟著飛了起來，那樣子很美，只是不知道從那手里傳出來了什么力量，這四周的房子竟是都消失了。

一時間整個街道旁盡是人，有的赤裸著身子、有的卻是在買醉，卻是剛剛反應過來房子沒了，只見這些人茫然地看著四周，便連遮羞也忘了。

女子依舊走著，風跟在她身后，她笑著，看著臨安人臉上的茫然與恐懼。

走到了宮城門口，她看了眼宮墻上已經準備就緒的士兵，搖了搖頭。

“認得我吧？”聲音很低，卻讓人喘不過氣來。這些士兵看著女子、愣著。那日便是她在這宮城之外大戰，該是想殺皇帝，卻不知為何最后也沒有進得來。

“若這臨安，只剩一座宮城，豈不美哉？”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些發紅，卻掩不住那股隱隱的興奮，那身紅衣動著，已是蓄勢待發了。

“叫你們的皇帝出來。”她看了眼其中一個士兵，那士兵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宮內走去。

女子笑著，很開心地笑著，她抬頭看了看天，天陰沉沉的、不時閃過幾道閃電。

閃電映在她的臉頰，白皙的臉此刻有種莫名的魅力，讓這些士兵一時間竟是忘了防備。

“你是何人？”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了，只是這冰冷中卻有著幾絲無力。這皇帝來得倒是快，她看了眼那皇帝，身體慢慢升了起來。這益王自做了皇帝之后也不知如何，身子骨是大不如以前，此刻被一個太監攙扶著，臉色陰沉地看著女子。

“且與你一同看看這臨安城的覆滅吧。”女子看了眼他，那眼神像是一把箭弩，刺進了皇帝的眼眸，他只感覺到眼睛隱隱作痛。看著四周，時間也不過午時剛過，整個臨安卻像是進了黑夜一樣，他探頭往城里看去，一片凌亂……

咒罵聲、哭泣聲、還有緊急集結的臨安士兵。

“你要干嘛？”他感覺自己有些冷，把身邊的太監往近拉了些。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吸了口冷氣，那鬼魅般的笑、那絕美中透著死亡的臉，竟是讓皇帝感覺有些窒息。

“朕是真龍天子。”他想著，強行按住了內心的恐懼。

“只是，殺些人罷了。”女子笑著說道，聲音里透著開心。像是要回應皇帝，她動手了。

風起、電閃、雷降，剛剛消失的房子從天下砸了下來，臨安的護城河突然變了顏色，那河水沸騰著、翻滾著，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涌入了臨安城！

人的聲音突然沒了，只有河水的聲音。

死寂！

河水所到之處寸土不生，河水翻涌著，拍打著宮墻，一陣接著一陣……

臨安城沒了。

就在眨眼間，在所有宮墻上的人的注視下，頃刻間化為了海洋。

宮墻上的士兵嚇傻了，他們手抖著，手里的箭弩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女子沒有理會這些。

看著河水，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皇帝陛下，你回去吧。這些事，有人會感興趣的。”說著，她便從這河水上緩緩走了出去。

皇帝臉色煞白，看著四周洶涌的河水，大腦一片空白，接著便暈了過去。

蕪靨走著，她喜歡走路，這感覺很踏實。

她臉上掛著笑，身周飄著濃濃的血腥味，她沒有看身后的臨安，她知道，自己要往前走，走到最南邊，殺到最南邊。

“鬼都，會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她說著，繼續走著，衣服像蛇一般纏繞在她身上，像是聞到了殺戮的味道，無比興奮。

臨安城的水退了，不知何時退的，大地上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骼。

一夜臨安，一時臨安，臨安，終是沒了。

“父親！”

“母親！”

宮城里的士兵沖了出來，哭著、喊著……

天晴了，只是什么都沒了。

……

“釋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竹林里，釋天神君躺在竹椅上，皺著眉頭，已沒了之前的愜意。

他身邊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女子聲音很柔，便是在質問釋天的時候依舊如此。

“許是這人間，真的有那般不堪？”釋天看著女子，笑了笑。他不喜歡看女子這般神色，“莫急，我去和這蕪靨聊聊吧。”站了起來，輕輕觸著女子的頭發。

“死傷些人只是違了天道，這鬼煞卻不受天道的束縛，我只是擔心起了別的岔子。”女子看著他，拍了拍釋天不知什么時候身上沾染的塵土，說著，笑了笑。

“總歸是不可的。”看著遠處，釋天深深吸了口氣。

竹林依舊很美，不遠處的花瓣上棲著幾只蝴蝶，溪水潺潺，把這花朵襯在了水里。不時有一陣清風襲過，將花的香味散布到四處。

女子閉上了眼睛，嗅著這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