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電梯到家門口，敲了敲防盜門。

咚咚咚，咚咚咚，沒人開門，只有悶響在空洞的樓道回蕩，聲控燈被震得忽明忽暗。

沒有人？我心中不好的預感又強烈了幾分，老爸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是臨時出門肯定會告訴我一聲。

我拿出自己的鑰匙，打開門，房間里沒開燈，黑咕隆咚的，只能聽到鐘表咔噠咔噠的聲音和我的心跳聲。

我一只腳小心翼翼地跨進房間，打開客廳的燈。一股異樣感覺撲面而來，我皺了皺眉頭。

“爸！”我大聲叫道，好像在給自己壯膽。

屋里仍然靜悄悄。

我整個人走進客廳，關上了防盜門。

“爸……”我又叫了一聲，明顯有點底氣不足，手里死死捏著手機，往里屋走，一路啪啪啪把燈都打開。

我把整個屋子轉了一圈，仍不見爸爸的身影。

還好，心里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我生怕自己在某個房間看到父親已經渾身冰冷，停止呼吸，躺在地上。

可能當醫生時間長了，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知道人的脆弱，再加上三年前媽媽去世給我的打擊很大，我心里總怕父親也有一天棄我而去。

我拿出手機，從通訊錄里翻到爸爸，撥了出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嘟嘟嘟……”

我擦嘞？

我撓撓頭，這什么情況？昨天我還跟老爸打電話來著，今天怎么就空號了？老爸這是鬧哪樣？

我檢查了一遍手機號，沒毛病，再打，還是空號。

難道爸爸把這個號注銷了？

不太合理啊。

我打開微信，想用微信給爸爸語音通話，發現微信通訊錄里根本找不到爸爸的名字。

又打開QQ，QQ里也沒有。

爸爸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就此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解釋。

老爸這是唱得哪一出？

沒辦法，只能問問我的小叔叔。

我能想到唯一讓老爸一聲不吭就失蹤的事情，就是和小叔在茶館喝茶，多半碰上下象棋的場子，跟人下棋忘了時間。

我找到小叔的手機號，打了過去。

很快，叔叔接通了。

“咋啦？明明。”叔叔問。

“哦，叔，我爸在你那嗎？”我回問道。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明明啊，我知道你很悲傷，但是人總得從陰影中走出來不是？”

我一聽愣了，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啊？

“叔，你說啥呢？我爸在你那沒？”我以為叔叔沒有聽清。

“唉，這孩子，我知道你想你爸了，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咱們還得好好活著不是？”叔叔語氣深沉地安慰道。

我聽了心中不好的預感強烈到了極點。

“不是，叔叔你說啥呢？你趕緊告訴我，我爸呢？”我焦急起來。

“你爸他，他三年前不是就已經死了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一串寒顫從屁股竄到頭頂，腦袋嗡一聲炸了，手一松，手機掉在地上。

“喂喂喂！”電話里還傳來叔叔詢問地聲音，可是我什么也聽不見了。

叔叔這句話仿佛一個晴天霹靂，把我從頭劈到腳。

昨天還活蹦亂跳，給我做飯的爸爸，三年前已經去世了？！這怎么可能？

我瘋狂地跑到父親的房間，翻找他房間里的東西，試圖尋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是我把整個家找了個底朝天，發現父親最近三年的東西全都消失了。我現在知道為什么剛才一進屋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了——父親這三年的東西全都消失了，所以整個屋子空曠了不少。

難道這三年和父親的相處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大腦里第一時間也閃過這樣的念頭，不過隨即被我打消。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醫生，我知道這種情況只是文學作品的想象而已，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的。

人類確實會有精神分裂癥，常見癥狀是幻聽，比如聽到很多人在交談，或者聽到被人謾罵。嚴重的才會有幻視、幻嗅、幻味、幻觸，更有甚者，會出現妄想的情況，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現實基礎上的短暫性認知障礙，現實消失，幻想也會消失。

完完全全幻想出來一個獨立的人，這是不可能的。

那眼前這個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我遇到平行宇宙這種荒誕不經的事情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我疑惑不解、驚恐萬分的時候，房間的燈啪得一聲，全都熄滅了，我立即陷入暫時失明之中，周圍變成絕對的黑暗。

接著，防盜門外傳來一陣咔咔咔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撬鎖。

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回過頭，緊張朝門外看去。

咔噠。

防盜門被拉開一條縫。

也就兩秒鐘！門外的人用了兩秒就把我家防盜門撬開了！

來人究竟是誰？他想干什么？

我從擺古架上抄起一臺青花瓷瓶，摸到墻邊，雙手緊握，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防盜門被拉來的縫隙。

縫隙猶如野獸的眼睛，在黑暗中射出寒光，冷冷注視著我，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縫隙外窸窸窣窣一陣，傳來腳步聲。接著縫隙被拉大，先伸進來一只手，緊接著一道黑影閃進來。

我按兵不動，屏住呼吸，在等一個最佳時機。

黑暗中，我隱約看清這個人的輪廓。

男人身穿西服，站得像一棵松樹，身材很好，肌肉豐滿，能看出來是個練家子。

男人小心翼翼地邁進屋子，反手關上了門，停下腳步，背對著我，環顧整個房間。

就是現在！

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碗口粗的花瓶掄圓了，我就不信他還能有什么神通折騰！

我深吸一口氣，卯足力氣，掄起花瓶，瞄準西服男人的后腦勺砸去。

就在我的花瓶到達最高點的時候，他察覺到了異動，右腳突然后退半步，整個身子側過來，正好閃過我的攻擊。

我這一下已經是下了黑手了，整個人重心全都往前傾斜，根本沒有逆轉方向的可能，因為砸了個空，身體被花瓶墜著，往前撲去。

那個人順勢抓住我的手腕。

手腕被他一折，手上就泄了力氣，花瓶脫手飛出。

接著，我的腘窩被狠狠踢了一腳。

隨著一聲花瓶碎裂的脆響，我跪倒在地，左手被翻在后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