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就剩下我和丑男。

昏黃的燈光映照整個樓道，氣氛有些詭異，尤其身邊還躺著這么一只奇怪的東西。

他到底中了什么病毒？到底是怎么中得毒？又是怎么進(jìn)入一間封閉水箱里的？

恐怕這一切，只有等他醒過來，才能告訴我吧。

救他一方面出于我內(nèi)心的憐憫，另一個目的，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認(rèn)為這件事和父親的失蹤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鐵闖上樓給我把伏龍肝送來，走得時候心有忌諱。他這種表現(xiàn)也能理解。

我重新回到廚房，熬了一鍋新湯藥，這次改變了藥方。

甘草有很好的解毒功效，一般中毒救人都是喝甘草湯，于是加大了甘草用量。

又在湯藥里加入了大量的伏龍肝，以增強解毒功效。

藥方?jīng)]有大改，變化藥量，整個方子立即變成另一種效果，這正是中醫(yī)的靈活之處。

其實，對這個方子我也沒有太大把握，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藥熬好后，把丑男從沙土里挖出來，找了一只大臉盆，接了滿滿一盆水，給他把身上的泥沙沖洗干凈。

這家伙已經(jīng)快不行了，兩只魚眼還瞪得圓圓的，手在微微顫抖，好像一只即將死去的蟑螂。

按照大概位置給他進(jìn)行了針灸搶救，親手掰開他的嘴，把中藥湯灌了進(jìn)去。

接觸他皮膚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手上傳來被凍傷的痛覺，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剛才在樓下廁所里，碰到倒流水柱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丑男的事，肯定和水管里的怪水有關(guān)系！

說不害怕是假的，我隨時有中毒的危險。

但是作為一個醫(yī)生，必須戰(zhàn)斗在第一前線。這不是瞎說，在真正走上臨床之前，內(nèi)心對這句話也十分嘲笑。心想自己好好活著比什么不強，救人，盡力而為就好，可是真正看到病房里生離死別，看到家屬殷殷期盼的眼神時，內(nèi)心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情涌上心頭，迅速爆發(fā)，刺激你奮不顧身的沖上去，竭盡全力救治你能救治的所有人。

這個時候我正義感爆棚，戰(zhàn)勝恐懼，緊張地給他進(jìn)行治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在瀕死的邊緣，毒性弱化，我并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中毒表現(xiàn)。

做完一切，我心想，是死是活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老子可是盡力了。準(zhǔn)備下樓，給自己猛灌兩碗伏龍肝藥湯。

轉(zhuǎn)身剛要下樓，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我。

“明……”

我趕緊回頭，就看見丑男已經(jīng)翻身爬起來，四肢的黑紫色漸漸褪去，露出和正常皮膚不同的紅色，眼神已經(jīng)有了很多神采，艱難地叫到。

沒想到藥效竟然如此之快，簡直出人意料。

我兩步并作三步?jīng)_到丑男身邊，用手把他的脖子撐起來，他的臉雙頰面紅如妝，額頭滾燙，冰涼刺骨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但是這種熱度也不正常，是不祥的征兆。

“明……謝謝你……謝謝你救我，但是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從頭到尾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沒辦法，我無法控制自己……”丑男眼神迸射出難得的精光，注視著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你到底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著急地問道。

“水里有藥王泉神……來索命了……妖女……在水里……從祁連山帶來的……”丑男眼神里的神光已經(jīng)消失，說話越來越艱難。

“喂！喂！”我大叫，用力按他的人中穴，但他已經(jīng)毫無反應(yīng)，頭歪在一邊，一絲生機都沒有了。

如果這句話能夠清晰地表達(dá)，我或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最終，丑男也沒撐到說完這最后一句話。

突然，胳膊上的尸體震動了一下。

我猜這是尸變了，大驚失色，胳膊一用力，把它甩飛出去，趕緊往后退了好幾步。

此時想起爺爺筆記上記載的變異人，恐怕這就是死去以后的變異形態(tài)了。

果然不出所料，丑男一個翻身，重新爬到地上，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就像一只即將發(fā)起進(jìn)攻的猛獸。

我的心臟咚咚跳了起來，也不知道，再次變異體，沙土還能不能奏效，對于再一次制服它，我還真的沒有把握。

我雙手握緊拳頭，小腿肚子已經(jīng)繃了勁，大腦飛速地旋轉(zhuǎn)，思考對策。

但是，這怪物接下來的舉動，讓我大吃一驚。

他好像進(jìn)行了巨大的斗爭，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發(fā)瘋地沖向一邊的沙土堆，使勁往沙土里鉆。

我瞬間明白過來他這是在做什么，他這是用最后殘留的一絲意識，做了一個艱難的舉動，他想通過自殺的方式，保護(hù)我，保護(hù)我們所有人。

不得不說，內(nèi)心被深深震撼了，鼻頭一酸，有點不能自已。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癡癡盯著它近乎瘋狂的舉動。

他身體不斷被沙土掩埋，發(fā)出呲呲的聲音，一股又一股紫黑色液體從他身上流出，滲進(jìn)沙土里，最后，他的力量越來越小，這個身體都鉆進(jìn)沙土堆，沙土已經(jīng)變成了黑紫色。

我眼前模糊了，實在沒想到他竟然會用這種方式，結(jié)束這一切。他和沙土混為一體，一動不動，最后，身上的肉全化成膿水，只留下已經(jīng)發(fā)紫的骨頭。

場面十分駭人，但是我卻不覺得害怕，也沒有一絲惡心，內(nèi)心充斥著難以名狀的酸楚。

回過神來，擦干了眼角偷偷流出的淚水，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清楚，給父親、死去的丑男一個交代！

“安息吧！”我攥了攥拳頭，抄起旁邊的鐵锨，將那具骨架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