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還君心魂(上)
- 魚鳥之歡:鮫人淚
- 綰髻簪花
- 2555字
- 2019-07-03 17:58:11
瀾翎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癡癡的重復了一遍,“別來……無恙?”
她輕嘆一口氣,卻提不起怒意,只帶著些許委屈問了句,“為何不辭而別?”
巽彥笑容僵了一瞬,隨后更加燦爛,“有要事要處理…公主不知嗎?在下,要成親了。”
她壓抑住胃里翻江倒海,靜靜的看著他許久,開了口,“和她嗎?”
巽彥壓低了眼簾,輕輕點了頭。
“不許!”
巽彥將手虛握成拳,搭在唇邊輕笑一聲,“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公主不該恭喜在下嗎?”
瀾翎冷笑道,“你師尊才將將殞身,昆侖弟子守孝三年,你怎么能在此時娶親?!”
巽彥臉色青了一瞬,又笑了笑,“師尊最不屑的便是繁文縟禮,何況完成誓約乃仁義之事,想必他老人家也是贊成的。至于守孝三年…那是用來穩住昆侖弟子叫他們不要去天宮送死的說辭。”
瀾翎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嵌在肉里的指甲又用了用力,疼痛可以使人理智一些,她用略帶祈求的口吻說,“巽彥,別鬧了,和我回仙界,我會同父神解釋清楚,昆侖絕無反逆之心,也會為扶蘇尊者平反…你已被擢升為玄仙,掌管昆侖,切勿同魔道之輩羈絆太深…”
巽彥像一個看客一般負手而立,嘴角噙笑等她說完,一手持噬魂簫輕輕敲打在另一手心中,打著節拍一般。
瀾翎忽略了他面上的不屑,繼續道,“巽彥,我知道你因著父神惱怒了我,此件事確是父神錯怪,作為女兒我責無旁貸,我愿意用我所有來彌補。你先隨我回去,好嗎?”
巽彥笑容依舊和煦,向她靠近了兩步,眼神擺的更低,“昆侖是否有反心,本就不重要。天帝要的只是扶蘇身死,昆侖衰落。公主,你父神是真心要擢升我為玄仙嗎?恐怕他只是令得在下順理成章的接受飛升仙階的雷火之刑吧,畢竟雷火之刑中死個把神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瀾翎有些氣滯,盡管不愿承認,但巽彥所說皆是對的,她無力的發現自己終要在二者之間做出選擇,“不會的,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巽彥打斷她,“這不重要,我本就對玄仙沒什么興趣。在下雖虛度了萬年歲月,卻依舊心性不定,天宮規矩森嚴,實在不適合在下。”
“那我呢?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們之間的過往,都是假的嗎?怎的,也突然覺得不適合了嗎?”瀾翎聲音像隔了一層水霧,濕噠噠的。
巽彥嘴角扯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公主第一天識得在下嗎?在下本就是這樣一個人,性情所致,隨心隨遇慣了。公主若實在想不通,就當在下同你游戲吧,如今游戲結束了,公主也清醒清醒了。畢竟在這場游戲中,公主也很快樂不是嗎?”
瀾翎鼻子一酸,腦中陣陣眩暈,“呵,游戲?我原以為的生死兩不移你當它是一場游戲?”她咽下喉頭一股腥甜,“巽彥,你是故意氣我嗎?你這一席話,我一個字也不信。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夠好,我不溫柔,不體貼,性急氣躁也愛惹事…以后,我改好嗎?”
巽彥掠過她盈盈淚眼,輕輕說了聲,“不,你很好,什么都不必改。”
一旁的桫欏瞧著他微微泛白的指尖,伸手握上他冰涼的手。巽彥回看一眼,提了一口氣道,“過往一切公主能忘則忘了吧,在下應承了阿欏要娶她,也算是替公主完成了諾言。凡世浮云,再見面時望公主一切皆安好。”
什么狗屁理由!她半個字都不想聽下去,只想沖過去給他一套組合拳,“你這個……”半句話還含在口中,突然喉間一滯,瀾翎噴出一口血水,便暈在了諸懷懷中。閉眼前,周遭一切都模模糊糊,只有一雙暗淡無瀾的墨色雙瞳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又好似盯著別處。
墨色暈染的“天空”中,成群結隊的螢火來回招搖穿梭。它們中的大多數都很守規矩的保持隊型,但總有個別掉隊的另類,懵懵懂懂不辨方向,在靜謐的漆黑中不知錯所。但看的久了就會發現它們也有新的求生之道,它們會找尋其他隊伍中掉隊的螢火,慢慢的組成一個新的隊伍,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或許所有人與事都是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環往復中明滅蹉跎一世。
瀾翎被諸懷從仙逸閣帶出后,清醒在仙逸閣別院的客房中。清醒后的她,既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茶飯無心,相反過得早睡早起,按部就班,每晚夜螺過后還練劍一個時辰,搞得諸懷一肚子安慰的話語頓時無的放矢。眼瞧巽彥的婚期愈來愈近,可她云淡風輕的模樣,倒一點也不像剛失戀,也不知該放心還是該擔心。
如今她最愛做的事,就是沒日沒夜的倚著窗欞望著漫天熒光。島上喜慶的氛圍漸濃,據說仙逸閣連秘釀的酒方都分發給島上各家商鋪,真可謂普天同慶。
諸懷提著一壺島上近日比較風靡的酒站在她身后,他從未戀過,必然也未曾失戀過,但直覺認為瀾翎需要紓解一下心中郁結,才想到喝酒這個法子。
誰知瀾翎接過他遞來的酒,打開瓶蓋聞了一下,不以為然的說,“這酒昨日桫欏差人送來了幾壇,本宮嘗了嘗,怕是連日趕制而成,清淡如水毫無韻味。”
諸懷聽后便要接回酒壺,“那屬下將這酒倒掉,再去島上尋些好酒。”
瀾翎淡淡一笑,“不必麻煩,買都買了也不好浪費,取酒盅來同本宮共飲幾杯。”
兩人在小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諸懷怕她空腹喝多傷身便又準備了兩盤她愛吃的糕點。一壺清酒,兩枚冷玉酒盅,在一片熒綠嬈嬈下更顯清冷淡漠。諸懷抬手準備添酒,卻被她揮手擋掉,她單手拾起酒壺,替諸懷滿了一杯酒,又將自己面前的酒盅填滿。
瀾翎捏起酒杯,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諸懷,我敬你。第一杯,敬你我生死之交,你多年的杖履相從之誼。”言罷飲完手中一杯酒。
諸懷也將面前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
瀾翎又替自己滿了一杯,“第二杯,敬你數次替我沖鋒陷陣,救我于危難,沒有你我寂瀾翎活不到今日。”仰頭又盡了一杯。
諸懷微微一斂眉,并沒有阻止她,只是靜靜的聽她說下去。
“第三杯,敬你肯為了我灰飛煙滅,我卻無以為報。”
她又默默滿了一杯酒,沉默了一陣,輕輕道,“這第四杯,敬你……對不起。”
她喝的不疾不徐,卻從未放下過手中酒盅,諸懷只記得,自打他認識瀾翎以來,她從未在他面前說過這么多話。她似乎憶起許多久遠的往事,兒時調皮,天帝及先天后為她和皇兄請來的道法仙圣皆被她課堂瞧話本,課后整蠱仙圣的坐騎和童子等行為氣的直呼朽木不可雕,連累皇兄與她一同被罰。
一些早被她遺忘在九霄云外的事也忽然清晰的涌現出來,她記得母神最是寵愛她,曾經因為她強烈表示自己想要一個皇姐而不是皇兄,母神便捏了仙訣將玄憶變成女兒身整整三月之久,氣得玄憶揚言要離宮出走,最終還是父神出面玄憶才又恢復成錚錚男兒身。
酒一杯一杯的飲著,事情一件一件的回憶著,最后酒壺中的酒盡了,她也沒有鬧著再要,只是側著頭靜靜的趴在桌上,末了口中喃喃,“原來,浮世三千,幸而遇見,不過是繁華碎夢,過眼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