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話音未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小林疑惑、俞文宣驚訝，正伺候小小吃早餐的邢蕾反應就比較有意思了：凝眉側目，眼神鋒銳的望向蘇城，像只炸了刺的貓兒......

別人問的是“為什么”，她問的是“憑什么”——不是不明白暫停宣傳的原因，說白了她就是不服氣。

憑什么呀？憑什么隨便跳出幾個人說我炒作，我就得老老實實的認慫？

冷眼旁觀的徐媛媛忽然揚聲道：“我贊同！”

頓了下，語重心長的道：“小蕾，忍一忍風平浪靜，咱們犯不上較這個真兒！你想做導演，以后總有機會......”

徐媛媛不明白《逝去的愛》這部電影對邢蕾意味著什么嗎？

不，她當然明白。

從影十年積攢的身家都砸在了里面，一年多的心血付出，數不清的明嘲暗諷，邢蕾為這部電影付出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沒有人比徐媛媛更清楚！

可那又如何？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付出多少就能收獲多少。

《逝去的愛》再怎么重要，它也沒有邢蕾本身重要！

說的殘酷些，“邢蕾”這兩個字已經不僅僅只是一個人了，而是用了十年時間才打造出的品牌，私底下，邢蕾再怎么瘋，徐媛媛都可以容忍她，但是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邢蕾，一言一行都必須在她人設允許的范圍之內！

徐媛媛雖然不懂網絡，可她在娛樂圈混了十幾二十年，見識過太多的齷齪事了，網上愈演愈烈的陰謀論，讓她感到強烈的不安和危險。

邢蕾似乎已恢復了平靜，低頭給小小擦了下嘴角的油污，抬手慢慢的將披散的長發在腦后挽成髻——頃刻間便從居家少婦變成了那個媒體上清淡如菊的才女演員。

“你怎么說？”

邢蕾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城，淡淡的問道。

這樣的邢蕾，蘇城一點都不喜歡，沒有煙火氣，像女神、像雕塑，唯獨不像活生生的人。

“你們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暫停發布短片，不是要放棄宣傳......”蘇城平靜的笑了笑，沉聲道：“媛姐剛才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這是金玉良言，不過吧，我覺也得分事兒......”

要是地鐵上讓個座，買票的時候給人讓個位置啥的，算是發揚風格，沒準兒還能收獲一兩句感謝，可眼下涉及的是特么一部投資半個億的電影票房！

這是戰場！是戰爭！

嘿！你小子到底哪邊兒的？徐媛媛登時就不樂意了，眼睛都立起來了，怒氣沖沖的道：“蘇城，咱們對你夠意思吧？你可別坑小蕾！”

蘇城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對徐媛媛和邢蕾招手，讓她們過來看電腦屏幕，自己則擺弄著鼠標，一個個點開那些跳的特別歡脫的ID資料，問：“看出點什么沒有？”

房間里的人都湊過來了，把個十七寸的屏幕圍得嚴嚴實實，開始時眾人都沒理解蘇城的意思，等蘇城點開了七八個ID，小林“咦”了一聲，遲疑道：“好像、好像注冊日期都是今天！”

“哎呦！”得到提示的岳寧也叫了起來：“可不是，你們看，這些個人......就只回過這一個帖子！”

那個自稱采訪了“求實”的娛記的回帖就像一個信號，后面涌現出大量的針對邢蕾的爆料、指責、貶低之類的帖子，其實都是些ID反復回帖，攏到一起有那么二十幾個ID。

如此粗糙的手法當然逃不過蘇城的眼睛。

他的感覺呢，很詭異，水軍這個新兵種按計劃本該是由他來打響第一槍的，結果自己這邊沒怎么用上，一夜之間就被人無師自悟了，要不怎么說國人聰明呢，舉一反三的能力實在強大。

不過到底第一次行動，做的不怎么像，非戰之罪——畢竟沒人能未卜先知，提前注冊一堆馬甲。

徐媛媛要是這時候還沒看出點蹊蹺，那她就不是反應遲鈍，而是智商有問題了。

“可是為什么呢？”徐媛媛茫然的問，完全是下意識的，這里面的原因一點都不難猜——擋著別人的路了唄！

邢蕾既沒有新戲要上映，也沒有角色在接洽，除此以外也就一部《逝去的愛》了。

說起來，作為邢蕾的經紀人，也就是邢蕾剛出道那會兒為了爭角色、爭資源，徐媛媛有過撕逼的經歷，隨著咖位漸漸立起來，邢蕾又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性子，多數時候都是角色自己找上門，徐媛媛慢慢的都養出佛性來了。

電影票房的爭奪顯然比爭奪角色的層次高多了，難怪徐媛媛一時間無法適應。

黑車司機為了搶個乘客都能打的頭破血流，這可是成百上千萬的真金白銀！

暑期檔的確是一年中票房的重頭戲，可即便再高，總量肯定不是無限的，吳靜祖跟何以真的兩部大片就足以將大部分觀眾的熱情與荷包消耗得七七八八，這種情況下，誰也不希望再殺出匹黑馬來跟自己搶票房。

如果一直像之前那樣不聲不響，老老實實院線一日游，也沒人會為難你，可你搞的一夜之間人盡皆知，到底是要鬧哪樣？

所以《逝去的愛》才剛表現出一點起勢的意思，立刻便有人跳出來要把這股子勢頭給打壓下去。

臉色鐵青的徐媛媛冷冷的問道：“蘇城，你認為這事兒是誰做的？”

蘇城砸吧了下嘴：大姐，你關注的方向有些跑偏了吧？

別說這種事沒人會留下證據，就算確認了主使者你還能咬人不成？

“老實說，同檔期的影片都有嫌疑......也都是我們的對手。”

徐媛媛的心頓時就哆嗦了，她后悔死當初邢蕾要拍電影時沒以死相逼了，“小蕾，小蕾！聽姐的話，這電影咱不搞了，行不？咱以后就安安心心的演電影......”

得罪了吳、何兩位名導不說，還壞了自己的名聲，以后在這圈里還有活路可走嗎？

半個小時之前蘇城在徐媛媛的眼里還是神人一般，略施小計就讓《逝去的愛》名聲大噪，可這會兒，她寧愿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

蘇城暗暗搖頭，網絡這頭亙古未見的巨獸已然漸漸張開它可怕的觸手，隱隱的展現出了堪稱恐怖的力量，徐媛媛的思想卻仍舊停留在上個世代。

網絡時代，沒有任何一個明星能保持完美無瑕的形象，而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設也會逐漸失去市場。

“你怎么說？”

邢蕾問，盯著蘇城的雙眼，她的眼睛亮的嚇人，仿佛有兩團火在燃燒。

蘇城便知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無論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改變。

徐媛媛緊緊的咬著牙，身體搖搖欲墜，她太了解邢蕾了，事情正在向著她最擔心的方向發展。

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蘇城身上，求救的望著那個面容平靜的年輕人，像溺水的人竭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蘇城先小聲囑咐了小林一聲，小林便在電腦上忙碌了起來，片刻后朝蘇城點了點頭。

“歡姐，麻煩您帶著大家先去錄音室......”蘇城笑了笑，視線從徐媛媛和邢蕾的身上掃過，“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