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是一片地獄,織田軍貌似找到了對抗三好軍的方法,他們不再選擇一味與敵人纏斗,而是數人為一組,幾人在敵人正面將其纏住,另一人則悄悄繞至側旁,利用手中的長槍、打刀在對方用來裝錢糧的袋子上捅出一個洞,讓敵人的辛苦成果付諸東流。
小部分的足輕雖然能夠保持理智,他們深知與地上的金銀比起來自己的小命要顯得珍貴許多,錢沒了可以在搶,但是命沒了那就真沒了。
但是大部分的武士與足輕他們不管,他們已經被眼前的金銀徹底攝去了心智,面對滿地的金銀,他們不再選擇與織田家戰斗,而是轉而爭奪起地上的金銀,甚至還會對自己的同伴拔刀相向,他們無視著眼前的織田軍,眼中只有那滿地的金銀。
這或許就是人這種生物的悲哀吧,在面對財富時,很少有人能夠保持冷靜來面對,大部分人都會想方設法將眼前的金銀錢財收入自己囊中,將眼前的財富吃進自己肚子里,哪怕是拿自己的命來換,他們也不會在乎。
這已經不是一場戰爭了,而是一場屠殺,本就在士氣與形勢上落于下風的三好軍,不斷有人選擇拋下自己的戰友,搶奪起地上的錢財。而單獨面對敵人,沒有被地上金銀所迷惑的三好軍足輕則開始不滿,憑什么你們在地上撿奪金銀,而老子要在這里幫你御敵呢!
他們放棄了,他們逃竄了,他們不再照顧身旁的同伴,任由眼前的織田軍將他們屠殺。
三好軍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步減少,他們的敗北似是已經決定的事時,越來越多的三好武士倒在了血泊之中,這一戰就算最后三好家勝利了也是元氣大傷,更何況他們失敗了,短時內恐不再具備對外征戰的能力,甚至于他們要逐步轉為守勢。
因為附近的勢力,甚至于一直遭到三好家迫害的領內國人必將揭竿而起,吞噬三好家的血肉,蠶食三好家的地盤。
三好長逸的心在流血,這些,可都是三好家的精銳力量啊!此次一戰中盡數屠滅,以后三好家連自保都是個問題,他苦視著前方的戰場,許久一句道:“撤退可以,但是……二弟,要想辦法將二弟救出。”
三好政康還不能死,不說他是自己與友通的兄弟,光說他在三好家的地位就不允許他死掉,他可是三好家的軍奉行,負擔著指揮三好家全軍的重則,在接下來穩定領內,抵御外敵的職責上還需要他來出面。
巖成友通沉吟一聲,看著前方的戰場,目中漸漸帶著決議意,下馬單膝跪地道:“請大哥先行撤退,我帶人去將二哥救出來。”
“……你?”三好長逸沉默了,因為自己這位三弟一向是主管家中內務,很少負責對外的戰事,這樣的他,如何能殺入萬軍之中救出三好政康呢?
“大哥!三好家可以沒有小弟!但不能沒有二哥!”巖成友通抬起頭,雙目虎睜,目中帶著懇求。
三好長逸沉默了,他沒有答應巖成友通的請求,,只是看著前方的戰場,懇求能夠出現一個奇跡,一個讓自己反敗為勝的奇跡,他看著織田軍的后方,希望聚集在近江的淺井與朝倉聯軍已經討取了織田信長,并帶兵向這里的織田主力后背殺來,哪怕三好長逸明白自己所想的不過是無稽之談,可他還是下意識的希望著。
但可惜,現實帶給他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當年跟隨三好長慶公叱咤整個京畿的三好大軍,那無敵的鐵軍,迎來了他的敗北,被一個宛如暴發戶般突然崛起的織田家所敗,而敵人的指揮官不過是一個不到雙十的乳臭未干的小鬼。
今日之敗,敗在三好軍太過不堪,被金銀迷昏了雙眼;今日之敗,敗在三好長逸用人不淑,竟派了兩個酒囊飯袋之輩前往指揮軍隊;今日之敗,敗在三好軍太過自信,他們一味認為織田軍是真的撤退,沒有想過這其中或許有什么陰謀,沒有多多防范!
今日之敗,打碎了三好軍無敵于京畿的神話,從此以后,周邊勢力將在也不會將三好家放在眼中,定會對其群起而攻!
“……三弟……拜托了……”
三好長逸毅然回身,騎著戰馬帶著兩千兩百名足輕開始向后撤退,在他回身之際,隱隱可以看見他目中的淚水,他的心中知道自己的三弟要做什么,也十分清楚自己三弟會迎來怎樣的結局,但他還是答應了巖成友通的請求。
因為正如巖成友通所說,現在的三好家可以沒有作為奉行,負責家中內政的巖成友通,但絕不能沒有負責軍事,指揮對外作戰的三好政康。
三好長逸的淚水,是對自己三弟那一往無前的決意的淚水;更是對自己無能,只能放任自己兄弟,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另一個兄弟的行為,而不能阻止的憤恨的淚水。
直到三好長逸的馬標慢慢消失不見,巖成友通才慢慢抬起頭,目中帶著解脫。
“這就夠了大哥,您與二哥,都不是應該在這種地方犧牲的存在。今天的犧牲者有一個就夠了,那就是我——巖成友通!”
巖成友通翻身上馬,帶著三好長逸留給自己的,三好家最精銳的八百足輕,最驍勇善戰的八百足輕義無反顧的向著前方的戰場沖去,他們的眼中沒有恐懼,哪怕明知道他們眼前的將是一條不歸路,但他們仍舊義無反顧的踏上前去,對他們來說,他們現在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緊跟在這道背影身后。
……
“喂你們看,馬標,馬標不見了!”
“你大白天的說什么夢話,馬標不就在后面,怎么可能……真的,真的不見了!”
三好長逸的馬標消失,很快就被戰場中的三好足輕發現,對于日本來說,他們的馬標就相當于古代中國的將旗、帥旗,是一支軍隊的靈魂,將旗、帥旗的消失,會使一支軍隊的戰力、士氣降至最低點,哪怕是一支百戰雄師,在沒有將旗、帥旗之后,也會像一群綿羊一般任人宰割,而現在的三好軍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
他們崩潰了,他們害怕了,他們不再面對眼前的敵人,而是扔下武器掉頭逃跑,他們的眼中不再有任何戰意,任何勇氣,有的只有對逃離戰場的渴望以及卑微到極點的對生存的追逐。
他們身后的織田軍雖然對于三好軍突然的潰敗感道困惑,但依舊及時把握機會,開始獵殺逃竄的三好軍,往往一名三好武士會遭到數名乃至十幾名織田足輕或者武士的夾攻,因為在他們眼中,那些逃竄的足輕的生命根本沒有一個武士的生命來的重要。
足輕逃了無所謂,武士逃了很有可能使得三好家下此來攻時在多增添一份軍力,為了延緩三好家的進攻時間,必須要盡量減少三好家的武士數量。
后方天王山靠近山腳的織田本陣處,雖然對于三好長逸突然拋棄軍隊后撤,三好軍的突然潰敗感道困惑,不過撤退可能有詐,但是潰敗卻不可能作假,更何況三好軍的主力兵馬全在此地,又哪有兵馬讓三好長逸設置一些陰謀詭計呢。
織田信勝當機立斷,下令全軍追擊,盡可能消耗三好家的有生力量,并讓龍騎兵也一并出擊,追殺逃敵,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對方壓根就沒有針對自己這方龍騎兵的辦法,既然如此,這支軍勢也用不著藏著掖著,可以讓他們盡情殺敵,展露他們的刀鋒。
……
戰場上,一個小小的包圍圈中,一名面色不甘的中年武士,手持著太刀遙遙看著對面的年邁武士,中年武士身旁只有少少的數十人,而周圍,少說也有上百名織田足輕與武士。
年邁武士看了看身前的戰局,輕嘆一聲:“政康大人,您還是乖乖受縛吧,你們已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