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詭異，但在場都是久經風雨的老油條，很快假裝若無其事，抽煙的抽煙，聊天的聊天，該干嘛干嘛。

老田同志也不敢追問了，默默結賬。

兩家烈屬就謝媽媽和馬紅芳兩個女人，謝媽媽自然不可能，那就是馬紅芳了。

眾人一致在心里給馬紅芳定刑。

馬紅芳同志尷尬得受不了，拉著李來英來到一邊，悄聲說道：“謝媽媽……”

“謝媽媽怎么啦？”

“不是我，是謝媽媽……”

“??？”馬紅芳當然不至于說謊，李來英頓時一臉懵，“不會吧？！”

謝媽媽那么大年紀！

還有跟誰！

“哎喲……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馬紅芳無奈，隨后把聲音壓得更低，“謝媽媽上衛生間，我聽到她在里邊念叨什么臭男人用的臟東西怎么也放在這里……等后來我上衛生間，就發現那東西已經被撕開扔在垃圾桶里啦?！?

李來英：“……”

片刻后，李來英笑得花枝亂顫。

“姐姐，你還笑！”馬紅芳欲哭無淚，總不能跑去和老田幾個解釋吧？這鍋她是背定了啊！

“哎呀，謝媽媽太可愛啦！”李來英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啦。

沒心沒肺！

馬紅芳白了李來英一眼，心中委屈極啦。

一路上，馬紅芳都沒好意思和老田等人說話，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們，惹得李來英心中憋笑。

從春城到麻栗坡沒有火車，兩家烈屬只能乘坐大巴，聽李來英說大約需要六七個小時，可見兩家烈屬此次探親之不易。如果中途沒有老田等人的幫助，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老的老小的小，又不識字沒進過城，此行會更加艱難。

在兩家烈屬即將入站時，李來英擁抱了謝媽媽，并和馬紅芳等人一一握手道別。

老田老刀等人同是。

看得出來謝媽媽很感動，眼眶紅紅的，因為喉嚨哽咽說話都不利索，反復對眾人表示感激。

李來英是個感性的人，也跟著紅了眼眶。

老刀也差不多，這個身高打底一米八幾身材健碩又經歷過炮火和鮮血洗禮的中年漢子，此刻的模樣大概是他除了在戰場拼殺外最可愛的時候了。

他其實是個傷殘老兵，身上某個臟器已經被摘除，具體是什么臟器張誠和李來英都記不清了。

相隔五千多公里的兩撥人，這次春城碰面雙方沒有過多的生分，如同遠方的家人相聚。

戰場上流行著這么一句話，兄弟，你犧牲了，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犧牲了，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

老兵、家屬，兩者永遠被戰場二字緊密聯系在一起。

此次麻栗坡探親為期三天兩夜，等他們返程的時候，雙方還能再次見面，之后再想見面就是三年后了，但謝媽媽在不久的幾年后就離開了人世。

為此李來英偶爾會念叨，如果沒有這次探親，謝媽媽是不是就能夠多活幾年？

張誠唯有感慨，或許吧。

有生之年見兒子一面是謝媽媽最大的心愿，心愿完成，謝媽媽了無牽掛……

目送兩家烈屬進站，李來英回身笑道：“幾位叔叔，你們跟我回家吃飯好不好？”

“不了，我家里還有事?！崩系稊[擺手。

“是嘛，你以為個個都跟你那么閑？”田云山打趣道，他這人說話就是這么討嫌。

“云山叔叔，你這說的什么話哦！真說起來我比你還忙，我媽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來英抗議，“要不是有小伙子，我一步都不得離開！”

“嫂子最近怎么樣？”老刀插聲問道。

這幫老兵大多稱呼李珍花老同志嫂子，當年打戰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兵，而李來英的父親年紀比他們要大一些，論軍銜他們都得稱呼李來英的父親一聲首長。

“挺好的，謝謝叔叔掛念。”李來英笑道。

“那小伙子在做什么？”老刀道。

“之前在外面工作，今年我媽身體沒有往年好，他就辭了工作陪我二十四小時輪流照顧媽媽，我值白班，他值夜班?，F在他在家里兼職寫網絡小說?！崩顏碛⒌馈?

“挺好的，下次再一起吃飯?！崩系饵c頭。

“好，叔叔開車注意?！崩顏碛⒁恍?。

其他幾人同樣婉拒，跟隨老刀上車離去。

或許有人會注意到這個細節，老兵之家大體分為兩個陣營，一個以老田為首，一個以老刀為首。因為田云山好大喜功，在做公益慈善的時候，許多過程原本可以從簡，只要達到幫助他人的目的就可以，而他卻經常為了“名”而干些勞民傷財的事，久而久之雙方矛盾激化，一兩年后以老刀為首的一幫老兵撤出春城老兵之家自立山頭。

唉，老田這人確實挺現實，但怎么說呢？按李來英的話說，有時會讓你氣得想暴打他一頓，有時又會讓你感到暖心。

比如他曾經聽說李珍花老同志想念部隊的壓縮餅干，他就不知從什么渠道搞到幾盒送來家里；比如他五十多歲的人了，曾經二話不說又背又抱幫助輪椅哥上下車。

順帶介紹一下，輪椅哥是個高位截肢的老兵，被稱為老山下來的張海迪。有人專門給他寫了一首歌，叫《輪椅上的微笑》。

老田幾人也不來家里吃飯，把李來英送到家門口，便帶隊返回。

李來英來到單元門前，剛要按響門鈴，就見門被打開一條縫隙，張誠同學的腦袋探了出來，滿臉笑嘻嘻。

“小醬夫，你怎么知道我回來啦？”李來英咯咯嬌笑。

“我聽到你們的聲音啦，我就悄悄下來，給你個驚喜~~嘿嘿~~”張誠一把打開門，抱住李來英。

“小醬夫這么想我?。俊?

“想死啦！”

“小醬夫可憐咯，為了補償你，就讓我背你上樓吧！”

“肯定我背你啊，我是男人！”

“不，你是小醬夫，是大相公，大相公只能提筆，不能干體力活！”

張誠沒搭理她，攔腰將她抱起，上樓！

一盤樓梯，兩盤樓梯，氣喘吁吁……

看起很不中用，但李來英已經很驚訝了！

“小醬夫，你力氣怎么變得這么大？”

“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張誠喘著粗氣傲嬌道，腳步重若千斤。

“小醬夫太厲害咯！”李來英夸完，轉而道：“不過還是放我下來吧，我還能走，你要想背我抱我，等我老了，有的是機會！”

“別引我說話，我就憋著這口氣，一旦泄氣就完蛋了！”說完，張誠同學那口氣就泄了，第三盤樓梯沒走完，扛不住了，連忙放下李來英，免得兩個人一起滾下樓梯。

“呼呼呼——”

喘得不行。

不過已經很厲害了！

要知道，公主抱最是吃重！

兩盤半的樓梯換作以前就是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也絕做不到！

“呼呼呼——”

張誠正低頭喘息，突然眼前一花，隨之感覺身體一輕。

“你干嘛！放我下來！”張誠大怒！

嗚嗚嗚，好丟人！

可惡的李來英竟然就這么把他給背起來，蹬蹬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