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為什么要把那幾個人丟到西汀街呢？”褚先生追在戴晗身后問。

“他們親屬住在那里的。再說了，我恐怕還會有人惦記著這幾個人呢，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還能抓幾個孤云社的什么人。哼哼。等著在西汀街開槍咯！”戴晗開心地說道。

“把畸形瀕死的人丟在親屬面前，還要在那里進行槍戰，是不是……”褚先生遲疑了一下打住了。

戴晗卻什么都沒感覺到地問道：“怎么了？”

“呀，沒什么。”褚先生本想說“那樣是不是太殘忍了”，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戴晗是分不清什么殘忍、生姜和槍炮的，在他的世界里，恐怕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殺戮。

然而戴晗卻沒完，他隨即便說道：“你想說很殘忍是不是？”

褚先生想了一下，說道：“殘忍不是我們要考慮的事情。”

“哼哼哼。”戴晗哼笑了幾聲：“說不定殘忍是我們唯一要考慮的事情呢。”

“這是什么意思？”褚先生疑惑不解。

“殘忍是這個世界的本性，世界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痛苦是生命唯一的實質，命運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褚先生，這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件東西是絕對的。”

褚先生已經有些發愣了，呆呆地問道：“什么？”

“我恐怕，只能是痛苦了。”

戴晗依然笑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和停在他身后的褚先生擺擺手；“我叫喬玦策應你，你先過去。扔幾個死人，用不著帶太多人。”

……

西汀街東段的入口處，幾個看上去很體面的人，扔下幾個裹著白布的東西，轉身離去。

有人怯怯后退，有人趕緊回家閉門鎖戶，那幾個白布裹著的東西，看上去實在是讓人覺得不吉利，慘白的大幅白布上面滲著紅的黃的大片的污漬，而那里面裹著的東西，又極為畸形怪異，隔著一層布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人們紛紛后退。但是卻有幾個人，從街道里面，慌忙地沖了過來。

這幾個人沖過來，扯開白布，扒出里面的東西，頓時便嚎啕大哭起來，一個帶孩子的女人，甚至直接昏厥了過去。

西汀街19號，謝林清坐在凳子上，此刻不是吃飯的時間，飯館里沒有一個人。不遠處的慘痛哭聲傳來，謝林清面色凝重，坐在那里巋然不動。只是葉舒欣卻渾身顫抖著從里面出來，手扶著門框。

謝林清趕忙起來扶住妻子。

葉舒欣因為在4052期間滯留在了異時空中，那里時間過得快，所以現在看上去，比謝林清要蒼老一些，更像是他的姐姐。

葉舒欣在謝林清懷里瑟瑟發抖，抬起驚恐的眼睛看著謝林清，謝林清小聲安慰：“不會有事的，沒事的啊。黑蒙先生說，可以幫我們想想辦法，他知道有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有戰亂，也不會有危險。”

葉舒欣臉上淌下淚來。

能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確實很好，但是她想到整條西汀街的居民，還是忍不住傷心。再說，就她一家，也未必真的能逃脫這個動亂頻生的世界。黑蒙未必能給他們爭取到那樣的機會。

就在這時，街道一頭傳來激烈的槍聲。葉舒欣頓時失控般劇烈顫抖起來。謝林清趕緊抱起妻子，將她送回臥室，然后匆匆跑出來關好窗戶，反鎖了門。

西汀街東段，圍繞著放射病人的尸體，發生了激烈的槍戰，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槍火，迅速將整個街道和周圍的巷子籠罩進槍火硝煙和子彈中。

伴隨著“砰砰”的槍聲，子彈擊穿建筑物的聲音、玻璃碎裂的聲音、什么東西倒塌的聲音、鐵桶滾落的聲音、人尖叫和哭喊的聲音……瞬間便將街道和周圍的巷子卷入一片混亂之中。

那幾個圍著尸體痛哭不止的人，在狹窄街巷的激烈槍戰中，完全喪失了逃生的可能。

專門針對這些死者家屬射出的子彈，還有數不清的流彈，全都向他們撲來。

面對死亡迅疾的逼近速度，這些人要么放聲尖叫，要么僵得一動不動。

眼看密集的子彈躲無可躲，可是空氣就好像蕩開的水波一般，子彈也都被撥向了后面。

“快走！離開這里！”

那個在西汀街十九號喝烈酒的男人指著東方，大聲喊道。

婦女抱起孩子，落荒而逃，來不及看自己的丈夫一眼，那孩子只管放聲嚎哭：“阿爸！啊！阿爸！”

一個癱坐在地的老人，當作手杖用的木棍放在身邊，看著一個被白布裹著的人，哭得老淚縱橫：“叫我跟他一起死了吧。我一個人沒法活！”

一波子彈被黑蒙彈開，緊跟著是另一波。

黑蒙胳膊一揮，仿佛空中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一樣，撥動了看不見的弦，所有子彈都往后退了一點，進而失去了動能，紛紛落地。

“快走啊！”黑蒙揪著那個老人著急地催促。

老人猛然一抽，眼睛一直，便倒了下去，身體下面，血液漫延開來。

黑蒙猛然抬頭，在一座老式二層樓的樓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

但是很快，戴晗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蒙的視線中，黑蒙往死者家屬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頓時結冰一般寒涼：那些人全都中彈死了，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身體下面的血正在往外流淌。

黑蒙往戴晗離開的方向追去。他先跳上戴晗剛剛立足的樓頂，然后看見一些普通貧民打扮的人正在持槍和SK的人對戰，彼此在小巷里尋找掩體，向對方射擊。

很快，也就不過三分鐘，那些貧民打扮的人，就被SK堵進了一處完全無法隱蔽的死角。SK密集的槍火將一場對抗徹底變成了屠殺。

在SK槍火最密集的地方，黑蒙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被閃爍的強烈火光遮擋得看不清全貌的身上，流露出強烈的快意和滿足。

黑蒙感覺到，戴晗對殺戮和暴力的喜愛、甚至可以說是迷醉，就好像一個吸毒成癮的人對毒品的迷醉一樣，徹底喪失了理性，而且帶著強烈的自暴自棄。

緊跟著，黑蒙聽到，在激烈的槍聲中，一個年輕人放肆而爽朗的大笑，也跟著回蕩在窄窄的巷子里。

想必這個夾在槍聲中的笑聲，在卑微求生的小巷居民聽起來，一定會被理解成死神的狂笑吧。

聽著這個年輕而放肆的笑聲，黑蒙變得不再慌張和急迫，他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戴晗，眼睛里流露出堅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