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的聯軍煙塵未落,焦土腥風卷過半柱香時辰,葉軒便已睜眼。眸中玄黃神光似沉寂萬載的火山,只待最后一線震顫,便要熔盡天地。他立于梅山殘骸之巔,量天尺懸于身側,古樸尺身流淌著液態雷霆,嘶嘶作響,每一次低鳴都引得虛空漣漪不斷。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隨之響起:“葉軒道友,你真的要繼續下去嗎?”
對于此聲音,葉軒自然是清楚對方的身份,那自然是守護凡人界穩定的巡天鑒管理者之一,也是曾經與葉軒打過交道的晨陽巡查者。
對方的憂慮,葉軒自然是清楚,不過他卻也沒有給出太多的解釋,五族所做的事情,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來解決,別人是無法插手其中的。
在沉默了許久后,葉軒方才回應“時辰到了。”低沉之聲如悶雷滾過焦土。
得到這樣的回答,晨陽巡查者也不再多言,隨即便沒有了任何的聲息。
無需更多言語,下方千余名軒心谷弟子齊齊起身,利刃歸鞘,法器嗡鳴。壓抑了十年的血海深仇,積蓄了六百載的無邊怒火,已無需任何言語與號令去點燃。
齊虹抹去嘴角最后一絲污血,手中斷劍竟發出清越龍吟;佛丘咧嘴,露出森白牙齒,古銅肌膚下力量僨張;楚云素來溫雅的面容如同冰塑,唯有眼底深處跳躍著冷冽的幽光。
萬余白虎軍團方陣瞬間歸位,玄黑重甲覆身,只露一雙雙燃燒著純粹蠻荒殺意的血瞳,他們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遠古兇獸,鋼鐵摩擦聲匯聚成沉悶的咆哮前奏。
葉軒抬手,一指凌空虛劃。沒有驚天動地的術法光芒,唯有量天尺上繚繞的一縷玄黃氣息驟然凝聚于指尖。
“開!”
嗤啦——!
空間在他指尖如劣質布帛般被硬生生扯開一道巨大的、邊緣鋸齒般不規則的裂口。裂口之內并非混沌虛無,而是直接顯露出遙遠處一片懸浮的次元光景:連綿青翠山巒被詭譎的灰白光罩籠罩,山巔矗立著無數扭曲怪誕的宮殿群,陰冷而古老的氣息隔空撲面。那里,便是五族在凡人界的老巢——蒼藍山五族族地!
葉軒一步踏入空間裂隙,身影消失在扭曲的光影中。緊接著,白虎軍團萬獸齊吼,兇煞妖氣匯成那仰天咆哮的遠古巨虎虛影,裹挾著整個軍團洪流般灌入裂隙。千余軒心谷弟子緊隨其后,劍氣如虹,殺意如潮。
蒼藍山上空,那道強行撕開的裂隙并未彌合,反而急劇擴張。一頭由純粹兇煞之氣凝聚、比山脈更龐大的白紋巨虎頭顱率先從裂隙中探出,張口發出震動整個次元空間的咆哮。
吼——!
實質音波如億萬鋼針橫掃而下。灰白光罩(五族護族大陣)瞬間劇烈蕩漾,海嘯般的光芒奔流其上,數處節點當空炸出刺眼火花!下方山谷中嚴陣以待的五族修士猝不及防,不少人神魂如遭重擊,口噴鮮血倒栽而下。
就在虎首咆哮音波震蕩余威中,葉軒的身影如神祇臨塵,踏著音波漣漪而出,穩穩落在光罩上方虛空。玄黃氣柱自其周身沖天而起,量天尺在手,尺鋒所指,虛空電流跳躍,天地法則隱隱避讓。
“白焰老狗!”雷霆怒喝蓋壓一切雜音,“今日當焚五族根基,以祭我軒心谷弟子的在天英靈!”
話音落,攻擊至!量天尺化為玄黃巨劍,裹挾著撕裂虛空的寂滅雷光,狠狠斬在激蕩不休的護族光罩最薄弱處。
轟——咔嚓嚓!
先前被虎嘯撼動的節點瞬間崩碎!狂暴無匹的劍氣裹挾著玄黃氣流與毀滅雷霆,如怒龍絞入堤壩。整個蒼藍山次元空間劇烈震蕩!
然而,光罩并未徹底崩散。碎裂的洞口周圍,無數灰白色的怨魂厲魄自破碎的符文中尖嘯著涌出,粘稠如膠,竟以自身消融為代價,瘋狂修補陣眼,并試圖纏繞、撕咬入侵的玄黃雷霆。
大陣下方,扭曲宮殿群間,無數五族修士結成的陣盤節點瘋狂運轉,靈力光芒將原本青翠的山巒映得鬼氣森森。刺耳的咆哮、奇詭的咒語如同億萬只甲蟲在耳邊噬咬靈魂,沖擊著每一個闖入者的神念根基。
葉軒冷哼,五鬼混元陣盤自其識海飛出!
嗡!
五道色彩各異、刻印著無數惡鬼頭顱的陣旗虛影一閃而沒,深深釘入蒼藍山地脈深處。下一瞬,五尊頂天立地的惡鬼巨像在大陣外圍隱隱浮現,鬼口大張,貪婪地撕扯吞噬著那些修補大陣的怨魂厲魄!新生的五鬼混元大陣雛形,以其特有的規則之力,對抗消融著五族族地古陣的污穢能量!
裂口擴大!葉軒一步踏入內部戰場核心。身后,白虎軍團如黑色鋼鐵洪流洶涌而入,萬夫長一聲冰冷的“殺!”字響起。
真正的交鋒爆發了!
……
與此同時,蒼藍山最深處,一座通體由暗沉如墨卻流淌著絲絲火紋的古金打造的大殿中。白焰盤坐于一朵由實質化的慘白仙炎蓮臺之上,原本在梅山被量天尺重創的狼狽早已不見。
仙炎繚繞,他閉目,周圍懸浮著六滴晶瑩剔透、卻蘊含焚盡星辰之威的火焰本源,不斷汲取空間內沛然的靈蘊進行修復,氣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向著真正的仙尊位階靠攏,雖未完全復原,但比在梅山時強橫了何止數倍!這是他的主場,次元空間隔絕凡人界天道壓制,半步仙尊之力得以淋漓展現!
他的神念早已覆蓋整個戰場,清晰地“看”到了山外護罩被撕裂的一幕,看到了那五個若隱若現、貪婪吞噬怨魂的鬼頭巨像。
“五鬼混元陣盤……果然到了他手里!”白焰的聲音沒有憤怒,只有冰寒刻骨的陰鷙,“這凡人界的螻蟻群果然不堪一擊!也罷,用這億萬怨煞為引,加上他們血肉神魂,正好為我的【焚世九焰】添上最后一分血祭薪柴!”
大殿外,急促的仙元波動掠近。一身赤紅長袍、須發皆被恐怖高溫灼得扭曲的東方家主跪地急報:“前輩!光罩裂口已開!葉軒率軍殺入,噬魂奪魄大陣正被那鬼陣侵蝕!我們的人…”
話音未落,大殿劇烈的震顫打斷了他,殿外遙遠的前陣方向,一聲充滿絕望的慘嚎隔著重重禁制傳來,又戛然而止!
白焰睜眼,慘白仙炎在其瞳孔深處跳躍:“急什么?廢物尚有廢物之用。讓那些依附我族的蛇鼠去填坑,給我爭取最后三刻!待本座【九焰焚仙訣】功行圓滿……無論是葉軒,還是這片污穢的次元空間,都化作本座重返仙界的踏腳石罷!”
……
戰場前陣。
光罩裂口處不再是能量對撞的前線,而是修羅屠場真正的入口!
“結五方金剛降魔陣!擋住缺口!給我頂住——”一名五族玄仙中期的絡腮胡長老聲嘶力竭,揮舞著一柄火光繚繞的巨錘。前方,數以千計由附庸家族修士組成的炮灰前軍被無形的力量強行驅動,麻木地結成厚重人墻迎向裂口。
然而,裂口內涌出的并非陽光,而是足以凍結骨髓的恐怖殺機!
轟隆隆…!
沉重、整齊、如同太古巨獸行走的鋼鐵踏步聲壓過了一切嘶吼咒罵。裂口中,一排、兩排、三排…整整十排玄黑重甲戰士如同推土機的鏵刃,沉默而冷酷地踏出!每一步落地,大地便是肉眼可見的一沉,方圓百丈內所有低于天仙境的修士齊齊爆碎成血霧!
“鋒矢——破!”冰冷的軍令毫無情感。
十排戰士驟然加速!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無堅不摧的黑色鋼鐵箭頭!
噗噗噗噗——!
血肉被碾碎的悶響連成一片刺耳的死亡交響!人墻?在由玄仙境界、蘊含蠻荒煞氣、陣勢共鳴的“鋒矢”面前,只如同朽爛紙糊!無論是附庸修士,還是勉強沖到前方的五族子弟,只要在鋒矢所指的扇形區域之內,玄仙初期、中期也好,仙器、寶甲也罷,接觸的剎那便如狂風中的沙雕般被徹底粉碎、汽化!血雨腥風在冰冷的鋼鐵陣勢前炸開,無法沾染半點甲胄。
“側翼!撕碎他們!”萬夫長冰冷的神念傳遞至每一名戰士腦中。
隨著指令,恐怖的鋼鐵鋒矢在完全鑿穿前陣炮灰的同時,陣型變化如流動的水銀。龐大的“人字形”兩翼驟然裂開、延長,如同巨獸張開的鐮狀獠牙!兩翼戰士的符文虎頭巨盾猛然并攏,縫隙間探出無數閃耀著暗紅殺戮光華的棱刺長槍,絞肉機般向內旋切、卷碾!
呼——嗚!
暗紅色的刃輪風暴瞬間形成!側翼的所有反抗力量,如同被投入滾燙熔巖的雪花,發出短促凄厲的慘嚎便被徹底撕扯、吞噬!無論是修士還是被驅動的傀儡異獸,均化為殘肢碎末與能量亂流,被卷入風暴核心絞得尸骨無存!
碎肉、骨渣、內臟糊滿了山谷第一線的巖壁,濃郁的血腥味中彌漫著絕望。五族附庸的炮灰前軍幾乎在十個呼吸內徹底瓦解。
“殺!”缺口徹底清空!萬軍齊吼,震得整個次元空間都在呻吟。黑色洪流碾過血腥泥濘,直接與嚴陣以待的第二波五族精銳——由本族子弟與客卿長老結成的戰陣轟然對撞!
真正的血火交鋒,在山河斷流的碰撞聲中,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