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心谷新生的中央廣場之上,氣氛凝結如萬載玄冰。
數千弟子靜默肅立,歷經血火洗禮的年輕面孔上,再無昔日的懵懂與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洗練后的深沉殺意與堅不可摧的信念。
他們統一身著新制的玄黑色弟子服,衣襟袖口處用暗金絲線繡著一簇燃燒的火焰圖騰,那是軒心谷涅槃后的徽記,火焰中心隱約可見一柄微縮的無鋒重劍虛影——象征著守護與不屈的歸墟劍碑。
空氣沉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只有微風掠過新砌的黑石墻垣縫隙時,發出的嗚咽般聲響,如同無數英魂的低語。
高臺之上,葉軒負手而立。青衫依舊,身形卻似比六百年道場閉關前更為凝實,仿佛一座飽經風霜、卻鋒芒更甚的山岳。量天尺并未懸于其側,而是收斂了全部光華,化作一柄尺許長的古樸玉尺,靜靜插在他的發髻之間,但其內斂的玄黃之氣,卻讓周圍的空間都隱隱發生扭曲。
白翎、佛丘、楚云、白靈兒、齊虹等核心人物分列其后半步,人人身上都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氣息,猶如即將出鞘的絕世兇兵。
葉軒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年輕而肅殺的臉龐。
十年彈指,于他道場世界內六百年錘煉,這些弟子早已脫胎換骨。
曾經的新人,眼神中的稚氣被磨礪成冰冷的鋒刃;曾經的幸存者,心頭的傷痛則沉淀為燎原的野火。
“同門。”葉軒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廣場的肅殺,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敲打在每一個弟子的神魂深處,“梅山之巔,血染焦土。聞杰谷主、一千三百二十七位長老弟子,他們的魂靈,還在頭頂這片蒼穹之下注視著我們,注視著腳下這片由他們骨血澆灌的新生之土?!?
場中落針可聞,一股無形的悲愴與怒火在數千胸膛中同時升騰、共振。
“十年隱忍,非是怯懦?!比~軒聲音陡然轉沉,如同滾滾悶雷在天際聚集,“是礪我鋒刃,淬我神魂!是挖其根基,斷其爪牙!凡人界四洲之內,五族附庸、暗樁、勾結者,已然蕩滌殆盡!”
白翎適時微微頷首,臉上并無表情,眼神卻銳利如鷹。這十年,他親率軒心谷精銳,以雷霆萬鈞之勢掃蕩四方,將那些依附五族、曾經落井下石或暗中傳遞消息的勢力連根拔起。
每一次行動,都是一次復仇的宣言,一次血與火的洗禮,讓整個凡人界都嗅到了軒心谷恐怖復蘇的氣息,也讓那些與五族有牽連的勢力噤若寒蟬,惶惶不可終日。
“如今,爪牙已斷,荊棘已除!”葉軒的聲音陡然拔高,仿佛蘊含著萬鈞之力,“那中域高踞蒼藍山巔的五族本家——東方、司馬、公孫、慕容、上官——這罪孽血債的源頭!豈容他們再安然盤踞?豈容他們再茍延殘喘?”
“轟——!”
一股無形的磅礴氣勢以葉軒為中心轟然爆發!不是境界的威壓,而是由數千弟子心中積蓄十年、乃至數百年的刻骨恨意與滔天殺機瞬間共鳴共振所形成的精神風暴!
廣場上空的星云幻影大陣都為之明滅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下方弟子,無論修為高低,在這同仇敵愾的氣勢沖擊下,心臟都仿佛被無形巨手攥緊,血液驟然沸騰!
“不滅五族,何以告慰英靈?!不踏破蒼藍山,何以謂之復仇?!”
葉軒踏前一步,右手猛地向天虛握!
“鏘鏘鏘——!”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四野!廣場中央,那面由五族長老精英骸骨為基、斷旗為桿、玄黑煞氣與弟子精血為焰,歷經十年風霜依舊矗立的“尸山燃血旗”,驟然劇烈震顫!暗紅色的光芒沖天而起,如同從地獄深淵噴薄而出的血焰,瞬間撕裂了清晨微涼的空氣,將整個軒心谷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層猩紅!那旗幟獵獵狂舞,旗面上的煞氣翻滾如活物,凝聚成一張張痛苦哀嚎、充滿詛咒與怨恨的面孔虛影,濃烈到幾乎凝結成實質的血腥與死氣彌漫開來,刺鼻欲嘔!
“旗在!”葉軒聲如裂帛,震蕩蒼穹。
“血債血償!”下方數千弟子再也按捺不住,聲嘶力竭地吼出這壓抑了太久的四個字。聲浪匯聚成狂潮,裹挾著驚天的殺意與血旗的煞氣,直沖云霄!
“目標——蒼藍山巔,五族祖地!殺!”
“殺——!!!”回應他的是山崩海嘯般的戰吼,是利劍出鞘的錚鳴,是玄黑浪潮決堤般奔涌!
葉軒身形一晃,已至高空。白翎、佛丘、白靈兒三人緊隨其后,隨著強大的流光撕裂空間,在軒心谷宗門駐地的上空,驟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空間裂縫。
沒有任何猶豫,葉軒幾人一馬當先的踏入其中,決絕而去。下方的數千弟子,則是在楚云的快速組織,分成數股精銳力量,借助齊虹長老等人早已準備好的仙舟,分批沖入空間裂縫之中。
軒心谷的決絕出征,如同巨石砸入沉寂許久的深潭,瞬間在復雜的中域勢力格局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葉軒對空間之力的掌握,近乎大成,因此,從南瞻部洲傳送至中域,也僅僅之是過去了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然而,他們剛剛踏入中域地界,一道道散發著不同氣息、蘊含各種情緒的神念或傳訊符箓,便如同嗅到血腥的蝙蝠,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地涌來!
這些神念和符箓,來源極其復雜:
蜀山劍派宗主神念:宏大而充滿滄桑感,如同一位憂心忡忡的長者。
“葉谷主,三思?。∩n藍山乃中域靈氣匯聚之地,五族盤踞萬年,根深蒂固。五行輪轉大陣非同小可,引動地脈天威,威能毀天滅地。強行攻打,必引發滔天浩劫!恐殃及中域億萬生靈!軒心谷仇深似海,吾等深知,然……可否暫息雷霆之怒?由吾等牽頭,必令五族給出一個交代,割讓利益,交出罪魁,平息干戈……”
“千機門”秘法傳音:聲音飄忽不定,帶著強烈的功利色彩。
“葉道友,軒心谷此番攜雷霆之勢,威震八方。然,五族畢竟經營萬載,底蘊深厚。其背后,隱約有仙界更強存在的影子……不若與我千機門聯手?滅掉五族后,其財富、秘法、尤其是那五行地脈樞紐的控制權……你我共享!何必急于一時,做那出頭之鳥,為他人做嫁衣?”
“百川城”城主緊急傳訊符:語氣焦慮恐慌。
“葉上仙!萬萬不可再啟戰端!百川城距蒼藍山僅八千里!一旦大戰爆發,五行力量失控崩壞,大地龜裂,江河倒灌,百川城數千萬平民必遭池魚之殃!求谷主高抬貴手,另擇他法!蒼藍山五族業已承諾,只要軒心谷止步,他們愿賠償十倍的資源!何必定要玉石俱焚?”
“云隱寺”高僧神念傳音:悲憫肅穆,帶著沉重的梵音禪唱。
“阿彌陀佛。葉施主,冤冤相報何時了?怨魂尚未安息,豈可再添無謂殺業?五族造孽深重,自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今日之殺戮,非但難消心頭恨,反種無量惡果。佛說放下屠刀……懇請施主,止戈向善,讓亡者安息,生者喘息吧……”
各種聲音,或憂患天下,或分析利害,或哀求憐憫,或試圖瓜分利益……如同一張無形而堅韌的大網,層層疊疊地籠罩向高速行進的葉軒等人。
這些勢力,或是與五族有間接貿易往來利益相關,或是距離戰場太近恐懼波及,或是秉持著固有的平衡之道,又或是真的憂心黎民蒼生,但無一例外,其核心目的都是:阻止葉軒踏上蒼藍山!
佛丘雙目赤紅,周身金色佛光下翻涌著濃烈的修羅煞氣,幾次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卻被白翎以眼神制止。
“聒噪!”葉軒冷哼一聲,對這些紛沓而至的“勸諫”置若罔聞。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量天尺微微震動,尺身發出一聲清越悠長的嗡鳴!
“嗡——!”
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混元沉重的意念場域以其為中心驟然擴散開數十里!那些試圖接近、縈繞在側的神念和傳訊符箓,如同撞上了一面無形的玄黃壁壘,瞬間被彈開、碾碎、吞噬!連那云隱寺高僧帶著渡化之力的梵音都被生生截斷!
葉軒速度不減反增,化作一道決絕的青虹,瞬間將所有的聲音甩在身后?;貞鞣絼萘Φ?,只有那面緊隨其后的尸山燃血旗發出的更加凄厲、更加怨毒的無聲咆哮!血旗所指,便是答案!
勸諫無效的消息,如同一塊投入油鍋的冰塊,徹底引爆了中域部分勢力的恐慌。尤其是那些地理位置處于軒心谷與蒼藍山之間,且自身實力不足以抵抗任何一方大戰余波的宗門和大型城市。
短短三日之內,在幾個古老宗門(如大衍天宗)和幾個大型修仙世家(如趙家、王家)的默許乃至暗中串聯下,一支由二十余家中型宗門、十七座大型城市衛戍力量以及數股散修勢力組成的龐大“勸阻聯軍”,倉促地聚集在了通往蒼藍山的必經之地——焚天谷外圍的“云夢大澤”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