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少年經歷，顧希晨素來秉持節儉，早飯安排的以簡單精致為上。一張飯桌上就三個人，顧希晨在中間，阿貍和顧淑怡分別坐在他左右。

阿貍正埋頭苦干一盅瘦肉粥，熱騰騰的霧氣熏得她滿頭大汗，顧淑怡矜持的小啄幾粒米飯，吃的心不在焉。綠珠站在顧淑怡身后，看向阿貍的隱晦目光中帶著恨意，她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天早上照鏡子發現自己毀容的驚恐，像是一場永遠都醒不來的惡夢，害怕的她基于崩潰。

在她知道自己是中毒之后，有求過顧淑怡幫她要解藥，可令人心寒的是當顧淑怡去找顧希晨的時候，被顧希晨拒絕了，理由是這是大家對默語閣墨守成規的事，顧希晨讓她等，說等到失效就好了。

她不敢回想那幾天她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所有人看她都是嫌棄鄙夷，顧淑怡還給她假期讓她好好休息。呵，這樣究竟是關心她還是在膈應她。她恨這群冷漠的主子，更恨自己卑賤的出身。

綠珠看著顧淑怡貴氣直挺的背影，如果她是顧淑怡該有多好，她也會有傲骨，會被人呵護，對事情可以說不。那次的毒，什么規矩不規矩，顧希晨一定會直接去要解藥。對命運的不甘，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消失。

都知道早飯不宜大魚大肉，然而，顧希晨看了看飯桌上那一只備受冷落的燒雞，問阿貍：“你不喜歡吃雞？”這是他特意囑咐寧老要備的一道菜，他不知道這只小妖的食物喜好，覺得她既然是只狐貍，天性應該是喜歡雞的，不過現實卻告訴他不是這樣。

“不吃！”阿貍看著桌上赤裸又可憐的燒雞回答的十分干脆。心里則吸溜了一聲口水，她已經幾百年沒嘗過這味道了。香味不斷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不得已又伸手去盛了一碗粥開吃。默默給自己打氣“那是南客……那是南客，不能吃不能吃……吃了就完了。”

顧希晨聽擺看了一會那只雞，還是夾來了一塊自己吃，他不是多愛吃葷的。

顧淑怡見狀趕緊也夾了一些，“食物不能浪費，我和師兄一起吃。”她心想有了這么大對比，師兄一定會對這個阿貍產生不滿。

卻不料顧希晨只是微微點頭，并沒有什么不滿之態。

阿貍收到顧淑怡拋過來的挑釁目光無奈只能忍著，心如死灰般看著逐漸減少的雞肉，這是她一輩子都不可再觸及的美味。果然，擇友還需謹慎，特別是像她這種動物類。

對于阿貍來說絕對是漫長的早飯結束后，她終于松了口氣。

顧淑怡見她半點要離開的意識都沒有，開口問道：“不知阿貍姑娘要在山莊暫居多久？”

阿貍想都沒想說：“一直在這里。”

“什么？”顧淑怡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一直在這里，她憑什么！

“需要一段時日”顧希晨開口止住正要說話的阿貍，怕她再次語出驚人，“為表感謝之情，我答應阿貍要贈與她書閣內的一些孤本。她需要留在這里謄抄，直至結束。”

“那豈不是要很久。”

“沒關系，我可以一直在這里，不怕時間長。”阿貍輕松一笑，她有本事一夜完成，不過……畢竟有點小心思。

“即是抄書的工作，派位下人就可，哪有女兒家一直待在外面的道理，阿貍姑娘真是會開玩笑。”

“孤本內容不可輕易外露，由阿貍親自謄抄最好，這段時日她就暫居隔壁偏房。”顧希晨及時出口解救一時語塞的阿貍。

“不行！畢竟是姑娘家，可以讓她住我院子里。”

“書閣在臨泉院內，來回方便些，就這樣決定無需多說。”阿貍畢竟不是人類，如果出了事就麻煩了。

知道堅持已經沒有用，顧淑怡咬咬牙沒再說什么，只是心里的危機感越來越重，她不能給他們經常在一起的機會。想法剛起，顧希晨下一句話直接打破她的計劃。

“阿貍受驚未好，我的傷也尚未痊愈，需要靜養，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不便有人打擾。”顧希晨起身，“師妹，時候不早，你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顧淑怡嘴唇開了又合，還是心有不甘的退下了。

直到顧淑怡和綠珠的身影消失，顧希晨叫上阿貍：“我帶你去書閣。”阿貍點頭跟上。

問劍山莊的書閣樓有三層，門外有一隊弟子把守，里面就是一排排的書籍。進了樓閣后就只有阿貍和顧希晨兩人了。

“你在我身邊的目的？”他一直都很好奇，這只妖跟著自己的原因，她要單單只是一只野狐也好，可畢竟她身后還牽扯著兩大勢力，這讓他不能去無芥蒂的信任她。

顧希晨突然的聲音讓阿貍收回了四處好奇打量的目光。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復雜的眼神，阿貍一時有點不適，“我想保護你”

見顧希晨不為所動，知道他是不信，阿貍還是堅持說了下去，“那香囊里的畫是真的，五百年你因為我而死，我一直都很自責。我努力了這么久才找到了你，所以我想補償你，報答你，保護你。”

阿貍越說眼越紅“我想來帶給你，你以前都沒有深深體會過得感情，讓你開心。”比如親情，朋友，比如溫暖，安心，快樂。這一世她要保護他，讓他安安全全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或許你不記得了，可你不能否認它是真的。”

顧希晨沉默的抹掉阿貍不禁流出的眼淚，良久一聲嘆息，“我相信你，別讓我發現你在騙我。”

見他相信了，阿貍連忙搖頭表示自己說的千真萬確不會騙他。

他愿意相信她，即便這個故事荒誕不經，如果是謊言，就瞞好了別讓他發現，如果是真的……

“寧宇死的時候幾歲？你當時可能化形？為什么你確定寧宇就是我？”

阿貍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卻還是老實回答：“我當時只有一百歲，靈智還未成熟，不懂修煉是什么，更不會化成人形。人類的心頭精血牽引著靈魂，師傅幫我存了一滴寧宇的精血，在去豐城之前我才剛剛能夠將它融合，如果距離你很近的話，我就能感受到。至于寧宇……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她每一斷句都是一次心疼，這個愧疚是一直被她壓在心里的。

原來是玄術，所以她當時才突然出來喊自己寧宇嗎。靈智未開的小狐貍和懵懂的小男孩發生不了什么事，顧希晨得到滿意答復，嚴肅的表情瞬間緩和。

他抬手摸摸阿貍柔軟的發頂以作安慰，“你不是已經找到了，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可以換一種方向，比如，想辦法讓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