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撞臉與借命
- 借命
- 方涵之
- 4368字
- 2019-04-04 10:31:16
早上一起來,他就吃一種白色近透明的膠狀東西,有點象雪耳一樣,用水泡了喝。
“這叫雪蛤,我身體不怎么好,一直要吃這個。”他解釋道。
“你以前好象不是這樣的。”我有點吃驚。
他搖搖頭:“可能到了澳洲,水土不服吧,治不好,但也沒什么大問題。”
“你多年沒有回來,我?guī)闼奶庌D(zhuǎn)一轉(zhuǎn)!”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扯下去。
“好啊!”他口里說好,但神態(tài)好象不怎么興奮。
我開著車,用了兩天時間,帶著他在黃都區(qū)游了一圈,還不斷暗示現(xiàn)在的中國,跟以前不同了,不比外國差,他也沒有多大的回應(yīng),甚至不提在澳洲的生活。
“他在澳洲過得不如意!”我心想。
過程中,他堅持不在外面過夜,還非要留我在那廂房過夜,而且,象有說不完的話一樣,總是說以前的事,還說了很多邵夫子的陰陽八卦。
這天下午,我們兩人坐在大廳上,喝茶聊天,聊陰陽八卦,我忽然想起最近網(wǎng)上的一個熱門話題。
“你聽說過撞臉嗎?你說這跟陽陰五行,跟人的八字,有沒有些聯(lián)系?”
這事,源于一個很有名論壇,上面有各種熱門的話題,最近最熱門的,是一個叫做“撞臉”的貼子。
這個貼子的內(nèi)容,是將自己的相片上傳,然后尋找與自己臉形相似的人。一開始,那個發(fā)貼的人,只是圖個熱鬧,但到了最后,隨著越來越多人的參與,引起了許多人的回應(yīng)和討論,談?wù)摰米疃嗟模侨祟惥烤褂卸嗌兕愋偷哪樞危瑸楹斡胁簧倌樞魏孟笫侵貜?fù)出現(xiàn)似的,是不是有規(guī)律。
當然,我知道關(guān)于這方面的事,自然科學(xué)會有適當?shù)慕忉專钭屛矣X得神奇的是,有些相隔千里,從無任何交集的不同民族間,也有很多撞臉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那不免會讓人認為其中存在著神秘的原因。
我一向?qū)@類的話題很有興趣,也在那個貼子上調(diào)侃了幾句,“根據(jù)中國玄學(xué)的觀點,人分五類,臉也分五類……”、“臉形略有不同,是因為其中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各有旺衰……”
當然,這類觀點,受到多數(shù)人的嘲諷挖苦,有幾個回復(fù)還挺尖酸刻薄的。
我當時頭腦一熱,就列舉了一些中國玄學(xué)的各種“科學(xué)”依據(jù),還展示了自己略懂的“八字”、“梅花易數(shù)”等常見的幾種術(shù)數(shù)的運用,不料因此而受到了很多人關(guān)注,于是,我平時有空,也到那個貼子里幫人排排八字,斷斷小事,準確率也不低。這倒成了我最近的心靈寄托了。
其中,有一個網(wǎng)名“至善至柔”的網(wǎng)友,跟我聊得最多,還互相加了QQ。這應(yīng)該是一個年輕的女網(wǎng)友,熟悉各類陰陽五行知識,平時互相之間切磋一下,彼此客客氣氣的。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看法:以科學(xué)解釋玄學(xué),是解釋不清的,反之,以玄學(xué)解釋科學(xué),也是一樣。
字里行間之中,我知道她受過高等教育,學(xué)識很淵博,家里前幾代是以算命、看風(fēng)水為生的。
陳堯博聽了我的話后,一直沒作聲,想了好久,才說:“這里面有很多不是撞臉,而是同一個人!”
“你是說那些不同時間出現(xiàn)的人,有可能是同一個人?”我還是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說,劉德華跟墨子并不是撞臉,而是墨子的轉(zhuǎn)世……我當時是這樣推測的。或者也有這個可能,畢竟,世界上有一種叫做“轉(zhuǎn)世”的觀點。
“生命是很神奇的,里面有許多我們還弄不明白的東西,被人披上神秘的外衣。”我說。
他笑了笑,白凈的臉上浮起一抹紅光,咳了幾聲,沒有說下去。
我見他不停的咳,幾天以來,一直沒什么好轉(zhuǎn),便對他說:“你不如找個醫(yī)生看看,開些止咳藥吃,可能比你吃那些什么雪蛤有效。”
他搖頭:“如果看醫(yī)生有用,我怎么還會吃這些東西?”
他說得也有道理。
“別擔(dān)心我,我會很長命的。”他喝了口茶。
我心說,你這樣子,真難說得很。
“你平時還是多做做運動……”這幾天以來,他給我的感覺,很不愛動。
“我要是動得劇烈了,就咳得更厲害,有連肺都要咳出來的感覺。”說完,還用手捂了捂胸前。跟我一起睡的時候,倒是沒覺得他咳得厲害。
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倒真有女人的味道。我不時會這樣想,他從小就有點斯文得不象男人。
他又笑了笑:“真的不要擔(dān)心我。我可是學(xué)會了邵夫子的所有能耐,懂得很多奇門怪法,實在不行,弄個邪法,向人借點命,也是可以的。要是向你借,你肯嗎?”
他說這話時,我心里無端端的生出一陣寒意。
在這個陰森的老宅里,在這個清明期間陰陰涼涼的日子里,說著這樣的話題,不免令人心里怪怪的。
當然,這是因為我與他都對陰陽五行方面的知識有相當?shù)牧私猓艜_這樣的玩笑。
但我的確很好奇:“命,能借嗎?”
他對著我眨眨眼,說:“從陰陽五行的角度看,命和運,是出生時的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的不同組合,干和支的強弱不同,構(gòu)成人的命運波動,要是將其中的干支處理一下,命運就變了,五行之氣就變了……”
我聽不明白。
他解釋說:“我的八字是庚戌、壬午、癸酉……,若是將日支‘酉’換作‘卯’,就是一個火、土、金、水、木五行流轉(zhuǎn)的八字,豈非妙哉?剛好你的八字就是庚戌、壬午、己卯……,我就能向你借去‘卯’……反之亦然。”
他居然認真地拿自己的八字與我的八字進行分析,我啞然失笑:“八字可不是純粹的堆積木游戲,人的八字,與生俱來,哪能隨便換掉其中的一字。你這種說法,不是借,而是換。”
他呵呵一笑:“你說得對,人的八字,與生俱來,所以只能暫時借用,不能長期換掉,否則會引起不可預(yù)知的混亂。”
我搖搖頭:“就算我肯借,又如何能借?”
他盯著我好久,才說:“當然有辦法了!”
我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毛,強自笑了笑:“要是把命都借給你,你什么時候還我?又如何報答我?”
他詭異地看著我,說:“在合適的時候還你,以長生不死報答!”
我那時候臉上可能有點發(fā)青了,他說學(xué)會了邵夫子的所有能耐,誰知道里面是不是真有些邪門的方法。
“按你所說,把命暫借給你,你會還回來的,那豈不是又變回自己?如何又能長生不死了?!這有點不合邏輯。”我呵呵的一笑。
“不要拿邏輯來分析玄學(xué)!”他說。
這種說法,跟我,還有那個“至柔至善”的網(wǎng)友很接近。
他也不跟我爭論,又說:“我們不說這個話題,聊聊梅花易數(shù)?邵夫子以前說你很適合學(xué)這個。”
我裝作不在乎,喝了口茶,心中覺得他跟以前相比,多了一股邪氣。
“我只是受你們影響,對陰陽五行有興趣,懂一些基本原理,高深的,我可是懂不了。”
陳堯博笑道:“你受過中國的高等教育,知識全面,對你來說,這類術(shù)數(shù)一點都不高深,只是個分類問題。古人的天人觀跟我們不同,所以對萬物的分類方法不同,明白其分類之法,后面就容易了。邵氏心易與別家不同的,便在此處……”
他興致很高,滔滔不絕地說著邵氏易學(xué),尤其是梅花易數(shù)。
他對我說:“方山,過去這么多年,我們都有點變了。但你一直是我唯一的最好的一個朋友、兄弟。我也沒有什么本事,就是在這方面有些出息,既然你有興趣,我盡量跟你說說。”
我心中有點感動,也點頭道:“我跟你一樣,沒有兄弟姐妹,我們兩人,從小就玩在一起,自然不止是朋友,就是兄弟!”
他神情馬上開朗起來,話又多起來。這些天來,他咳嗽也少了許多。
這次談話以后,他也不跟我睡了,除了跟我討論邵氏易學(xué),其他的話少了很多,但神情還是開心的。
我其實是很不想在這里過夜的,不管早上、晚上,對著那面古銅鏡,銅鏡中照出來那淡淡的、朦朧的影子,令人覺得不舒服,而且這面銅鏡,好象特別能反射光線,日光明亮?xí)r,整個房間都就如染上啞黃色一樣,很是怪異。
又一周時間過去了,這天,一大早,他手里拿了個東西,笑著問我:
“你猜里面是什么?”
我看他拳頭握得緊緊的,哪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他眼神古怪,馬上醒悟,他是要我用梅花易數(shù)去猜。
“這是術(shù)數(shù)里面最高深的射覆之法,我哪有這本事!”
陳堯博道:“不試試,又怎能知道?”
我見此時日正初升,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又有微風(fēng)吹動,正是《火風(fēng)鼎》??
之卦。
“日正初升,透窗而入,夏風(fēng)清涼,此乃《火風(fēng)鼎》之卦,四陽一陰,剛硬之物也。此卦兩陰爻位置最是特別,初爻為陰,下面有斷,而陰居九五,又非極剛之物。這老宅之中,或許只有茶杯此類物品能與此相近……”
我依理推斷著。
陳堯博盯著我,一聲不發(fā)。
“猜錯了?”我也看著他的手。
他手一張,赫然便是一茶杯!茶杯下方,真的缺了一個小口!
我高興地握了握拳:“猜對了!”
陳堯博點頭:“怪不得邵夫子一直說你適合學(xué)習(xí)心易之法,果然眼光獨到。”
說完,又道:“梅花易數(shù),是心易最高境界,所謂心者,并非唯心之心,并非無據(jù)之心。其以先天八卦為根基,先天八卦者,最重平衡之道。且以宅中來說,乃一平衡之狀態(tài),晨光透窗而入,平衡打破,此為動也!為何我手持所藏之物邀你相測,其實便是因為平衡打破,影響了我,所以我生出此心。因此,我手中之物,必與打破平衡之晨光相應(yīng),故得《鼎》卦,此最重要之處。至于由《鼎》卦推斷出的事物,就算不能確切中的,也會極為接近……不必在乎確切猜中某物,只以平衡入手,循序推之,萬物之變,便能把握……”
我聽得連連點頭,這才真正明白何謂“不動不占”,其意就是在平衡打破那一刻,看諸物反應(yīng),而順勢推斷其發(fā)展方向。
……
陳堯博嘆了口氣,對我說:“方山,謝謝你陪了我半個月,我收拾一下,就要離開這里了。”
要走了?我心里有些意外,這半個月來,除了有兩天由我駕車帶著轉(zhuǎn)了一圈外,其實我們兩個一直就呆在這老宅中,聊著陰陽八卦,回味以前的時光。
我知道這一別,可能是永遠的,但不知道該說干什么,“你收拾好了,我送到你機場。”
他搖搖頭:“我還要在這里呆上幾天,拿走一些東西,然后去一些地方。”
我看他精神狀態(tài)挺不錯,也不好說什么。
“你沒有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但要記住我的電話,有需要就到下面的土多打電話給我。實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村府的工作人員。”我叮囑著。
離開的時候,陳堯博送給我好幾大盒的雪蛤。
“這東西對身體很好,你以后患上了大病,吃它就容易恢復(fù)身體。”
離開陳家老宅時,我心里有些難過,畢竟是兒時的好朋友,這種感覺很特別。
回去后那幾天,不時會想到陳家老宅,還有那邵夫子,更有古古怪怪的陳堯博,這一切,總給我詭異不明的感覺。
事情過去了有兩個月,這兩個月中,我跟朋友去了一趟廣西北海,辦了點事。回來后,就搬到剛裝修好的新房子。這房子,是我工作多年攢下來的,要不是因陳堯博回來的事耽誤了,早就搬了進去,免得在家中總被爸媽催著結(jié)婚。
可能是北海那趟路程太累了,我病了,病得不輕,原以為只是一場感冒,但就是好不了,不斷的咳嗽,醫(yī)生說我勞累過度,好好休息就行。
望著鏡子中日漸消瘦的自己,那本來結(jié)實黝黑的長臉,變得浮腫和蒼白,本來是濃密烏黑的頭發(fā),也出現(xiàn)許多白發(fā)。
這一休息,又是一個多月,病情沒有好轉(zhuǎn),身體越來越虛弱,這時候,想起了陳堯博留下的那些雪蛤,就用溫水泡開,吃了一些,果然有效,身體馬上變好起來。
但是,只在停下來不服用雪蛤,過了半個月,身體又差起來。
查了一下資料,知道雪蛤,其實就是林蛙油,是一種能補腎益精、潤肺養(yǎng)陰、益血生精、大補元氣、安神的藥物,或者可稱為一種保健品,想不到功效真如陳堯博說的那么好。
但心里開始疑惑起來,以平時強壯的身體,決不會無緣無故病得如此厲害,還非得要吃那雪蛤才有用!
“陳家老宅、陳堯博、邵夫子,古銅鏡、雪蛤,還有他提到的借命……這里面難道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