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沒看到他后悔自責(zé)的目光,口氣淡得像談?wù)摻裢硇禽x荏苒,山風(fēng)襲人。
幾個抽氣聲,從門邊傳來,還有疑似咳嗽的忍笑。
她補(bǔ)充,“精神賠償已經(jīng)沒用了,以牙還牙更適合今晚這份兒債。”
“小朵,你生我氣是應(yīng)該的。”
“我不生氣,生氣會讓人變老,我還沒美夠呢!剛才他們都聽到我在外面怎么罵你了,我氣已經(jīng)消了。現(xiàn)在你讓我砸了腦袋,我們就一了百了,互不相欠,從此拉……”
“不行!我不要一了百了,不要拉豁。”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又跑掉。情緒激動下,就是一頓爆咳。
她嚇得手忙腳亂,遞上水,他硬是不喝,就是緊緊抓著她,撐著一雙紅透的眼,像釘子似地看著她,聲音固執(zhí)沙啞,仿佛宣誓。
“這次吵完架,我們……合好了,就升級成……”
“升級成死黨,或者……”
“好閨蜜。”
最后這句,當(dāng)然不是向凌睿的腦回路,陶小朵也沒這個心情。
這是門口那個小白臉胡亂插花,她直接扔過去一個白眼兒,他做勢捂嘴,這動作更像個娘娘腔,惡心。
她轉(zhuǎn)回頭,向凌睿深幽的眼里,藍(lán)色盈盈地燙人。
她移開眼,本來滿腔的毒氣兒也被剛才那個插花,莫名其妙打散,想抽回手,被攥得更緊。
“痛死了。”
“哪里?”
“手。”
“對不……”
“胳膊,還有屁股,腰,眼睛,頭……”她一骨碌數(shù)落完,負(fù)氣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自己撞的禍自己解決。”
她索性把頭發(fā)一撩,“給我上藥,不然不準(zhǔn)睡覺。”
最后幾個字是咬牙迸出來的,身后一片抽氣聲,和勸導(dǎo)聲。
哪有來勸人睡覺,卻反而讓人家給自己療傷,不療就不給睡的。這看在那一群著急上火忙騰了一整晚的人眼里,無異于到嘴的肥肉被烏鴉銜走了,快急死了。要是中途少爺脾氣大發(fā),不又鬧騰可怎么好。
可是那又怎樣,姑娘她現(xiàn)在很不爽,不虐虐這個害她如此狼狽的罪魁禍?zhǔn)祝鞘吡苏l來給她唱搖籃曲兒。
女人要自愛,這可是向凌睿之前提醒過她的,她剛好想起來了。
做為老師的他,應(yīng)該以身做責(zé)。
向凌睿一愣,整張俊容像是春眠更醒的花兒,緩緩舒展出柔軟的線條,竟似笑了。
門口的吃瓜群眾們大概是驚訝過了頭,全部失聲。
在他們所有人對向少爺?shù)挠∠罄铮@位大少爺脾氣有多古怪,簡直謦竹難書,有多難搞,簡直令人發(fā)指。更別提被人指著鼻子罵,討債,報怨,甚至欺負(fù),沒再砸一塊勞力士豪表算客氣的了。
醫(yī)生與威爾斯對視一眼,都透出幾分“終于出現(xiàn)了一位可以管得住這別扭少爺?shù)奶焓沽恕钡氖锕狻?
只不過,他們眼里的天使,模樣挺漂亮的,聲音也很可愛,就是這脾氣貌似也不輸向大少幾分,夠潑辣。
“向凌睿,我餓了。”
“你想吃什么?”
“晚上不能放毒。”她故意瞄著他,眼神小壞兒,“那就城中心那家名粥館的三鮮粥,蟹香粥,冬瓜金鉤粥,還有百合蓮子粥,各來一小碗。另外,小菜要……”
插花小白臉就叫了,“我去,現(xiàn)在三更半夜的,你讓誰給你做這些啊!存心……”
她一皺眉頭,“向凌睿,叫他滾。”
姑奶奶今兒也要有恃無恐,做回女王。
向凌睿似乎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子墨,剛才小朵點(diǎn)的菜你都聽到了,快去安排吧!”
艾瑪,這是個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插花小白臉和威爾斯?fàn)敔斠粯樱鋵嵍际窍蚣夜蛡虻摹緳C(jī)大哥?!
“喂喂,陶小朵,你也太不厚道了,好歹是我在黑燈瞎火的山路上找到你的。”
“跟朋友學(xué)的,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如有問題,請找原廠申訴!”陶小朵指著向凌睿,笑得沒心沒肺。這個“滾”字訣可是向少爺發(fā)明的。
護(hù)士送來傷創(chuàng)的藥品,向凌睿一邊請教,一邊給陶小朵清理傷口,只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下命令。
“子墨,你要是買不來,那就不用留下了。”
那人明顯噎了一下的樣子。
陶小朵感覺,向凌睿這句話殺傷力滿點(diǎn),那人表情都扭曲了。
大嗷,“喂喂,向凌睿,你丫有沒良心啊,見色忘友啊你!”
“沒錯。”
“你……”
陶小朵頓時覺得神精氣爽,笑得更開心。
陳子墨撫額,然后惡狠狠地瞪過來,“什么天使,她跟你一樣,就是個魔女。”
陶小朵立即道,“向凌睿,他罵我。”
“威爾斯,幫我送子墨離開。”向凌睿頭都沒抬一下,下了令。
陳子墨的抱怨啼哭,隨即被陶小朵的痛叫搶了臺,簡直沒啥存在感了都,很是郁悶得憤憤兩聲兒,消失了。
向凌睿看她疼得小臉都皺一團(tuán)了,擔(dān)憂道,“很疼?要不要打點(diǎn)止痛針。”
陶小朵怪嗔了他一眼。這點(diǎn)疼,嚷出來只是女孩子在跟男孩子撒嬌的作態(tài),打什么止痛針啊?!真笨。
隨即她問,“向凌睿,你不會一疼就打止痛針吧?”
他不以為意,“嗯,打了舒服點(diǎn)兒。”
不是吧,這男人這么嬌氣?
突然,門口又扒出一道回馬槍,“向凌睿,剛才你的妞兒在樓下摔了個大馬撲,身上摔的肯定也得上藥哦。”
砰砰,兩顆果子同時砸向大門,那人哧溜一下縮走,動作還挺迅速的。
回過頭,她和他四目相對,眼底都閃著壞壞的光。
“嘶,好痛,你輕點(diǎn)兒。”
“好,好,你別動……別怕。”
涼風(fēng)吹在頭頂,還是痛。
“啊,又流血了。”
“對不起,小朵,你……忍忍。”
“會留疤不?”
“不知道。”默了一下,他又說,“如果有,我?guī)闳ッ滋m整容,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還可以順便做一個光子美膚,全身……”
“向凌睿。”她打斷他,目光微冷。
“嗯?”
“有些傷,整容也消不掉的。”
他的手慢慢放下,看著她,眼神充滿歉疚,晦澀難平。
“以后要三思,而后行。”
她看似無所謂地笑笑,拍拍他的手,閉上眼睛。
這么近,他可以把她唇上的傷,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被修整過的,三次。
可是心里的傷,不知被修整過多少次,每一次被觸動,依然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