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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誤解

  • 蘭塘春色
  • 江山雪
  • 3193字
  • 2019-04-10 09:29:05

按如今的禮法,婚禮儀式都在黃昏舉辦,是為“昏禮”。

皇帝特地詢問了禮官,將成婚儀式提前了一個時辰,但對于上午就到了公主府的人而言,空余時間還很多。此時廣德公主尚在宮內等候新郎來迎,皇帝在建章宮內辦公,而林家駙馬,已騎著高頭大馬到了皇城大道上。

付欣此次是跟著三姐吳興公主一起到廣德公主府的,到達時賓客盈門,皇室太子,眾位公主并世家子弟官員等都到了,長公主因是孀居,早早派人送了賀禮。她同吳興公主看了一圈兒這座新建成公主府的景致,正要再轉轉,便見吳興公主忽然盯著一個清俊男子不放,接著興沖沖離開了。

付欣只得領著蘭枝蘭葉在府里散步。約走了半刻鐘,從湖邊柳樹下過了一座涼亭,一畦荷花池,便見到一座花團錦簇的小樓,小樓用了烏木做的門窗,到跟前時門窗半開,其中的房屋除了器物擺置便是空空蕩蕩,墻上一幅美人圖看得格外清晰。

小樓共分四層,最底層擺放著字畫花草,并紫檀木書架,書桌,文房四寶。書桌后,書架旁是一扇半掩的窗戶,從窗戶向外望,可以看見荷葉亭亭,波光粼粼。

那幅美人圖似乎是顧愷之的手筆,但從內容上看又不是《洛神賦圖》《女史箴圖》那樣的名畫,整體觀之細膩簡潔,其中的閨房情境,栩栩如生。

付欣看了半晌,忽然聞到一股清淺的香氣,似乎是時下都會用的熏香,但比宮中所用的要清淡很多。她一抬頭,才注意到這小樓外還布有一道長廊,從窗戶往外看,狹小且曲折,可容納三兩個人垂釣下棋讀書賞花。

而此刻,透過窗戶,走廊上空無一人。

但是——

“殿下,怎么了?”蘭枝見付欣開始疑惑的看著周圍,忙悄聲問。

“你們,覺不覺得,這里——”

忽然,小樓半掩的大門被人撞開了!

一個穿龍紋錦袍的少年驀然闖進來,他長得高且瘦,從門口踉蹌著進來,不過幾步,便覺香風撲面。細看,原來他懷里還攬著一個黃衫少女。

“殿下,慢些,”少女的面容看不清,聲音卻甜膩膩的,她跟著少年進來,邊嫻熟的關了門,邊用一雙玉臂圈住少年,嬌聲道,“奴家怕。”

“怕什……”

付欣咳嗽了一聲。

少年豁然轉身,“誰!”

錦袍玉冠,白面明眸,原來是東宮太子。

蘭枝蘭葉忙低頭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付欣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確定不是在做夢,于是咧出一個還算端莊的笑臉,“大哥,見過大哥。”

太子殿下盯著付欣看了一會兒,只是一瞬,他的面色便陰沉下來,回身對那侍女道,“你先出去。”

“殿下……”

“出去,在外面等我。”

侍女頓時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輕巧的出了門。

“你們兩個,也出去,守著門。”

蘭枝蘭葉頓時看向付欣。

付欣點頭,等兩人出門并關上門后,才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大哥,你找我有事?”

太子冷哼一聲,自顧走到書案前坐下,倒杯茶喝了,才抬頭,斜睨付欣一眼道,“我問你,我打算收拾謝二那件事,是不是你同謝家說的?”

“……”付欣猶豫半晌,在太子對面坐下,方道,“大哥,你搞錯了吧,我從長姐府中回來便一直在宮中,也沒出去,怎么告訴謝家?”

“不出宮,便不能說?”太子打量著付欣,“旁人我信,你,我不信!你敢對天發誓,你沒同謝家說謝二那件事?”

“不敢。”

太子一拍桌子,“果然是你!”

“這個,大哥,不是——你等等!”付欣一把拽住太子的袖子,急聲道,“我是說了,可我當時是想告狀來著!你,你聽我仔細說啊。”

太子盯著自己的衣袖,起身欲走。

付欣補充,“那天,謝二在如意樓亂說話,被我聽到了,正好謝大公子找他,我便說了這件事。我是想著,謝家門規森嚴,這件事告訴了謝大公子,就等同告訴了太傅,以太傅的嚴厲,還不得揍死他。其他的,我都沒說。”

“真的?”

“千真萬確,我剛才說的話若有半分虛假,天打雷劈。”

太子緩緩坐下來,仍斜視著付欣,“那,這件事,你怎么不跟父親說?”他的火氣又上來,“說不定就是因為你提前說了,太傅有了對策,我才沒能收拾那小子的!”

“我當時沒想到。我只是出來玩兒,謝二那些話都牽扯到朝堂了,我也只聽了一耳朵,過后就忘了。就算我記著,我跟阿爹說,阿爹也不聽啊。”付欣倒了杯茶,推給太子,帶著些可憐道,“大哥,你是太子,參政理所當然。可我一個公主,摻和到朝廷的事,哪敢啊。”

太子的神色緩和下來,接了茶喝了一口,才問,“你同謝二也結仇了?”

“嗯,還是那天長姐生日時的事,我去的時候堵了車,偏巧前面的馬車撞了人。你說謝二倒好,當時不急著救人,反而到處攀咬,還要我作證,我當時根本沒看見啊。結果那天在如意樓,你猜他說什么?他竟然說我‘沆瀣一氣’!我冤枉啊。”

太子倒是樂了,“活該,誰讓你假好心。不過死個把人,當做沒看見就行了,偏偏湊上去。也不怕遲到了長姐不高興。”

“……”

“對了,你說,你既然親耳聽到了,你就做個證,我們明天去見父親。謝二的事,能不能重新論一論?”

“我不敢。”

“你說什么?”

“我不敢啊。既然要作證,肯定要上朝堂,到時候有名號的大臣都在,嚇得我,我哪里敢說話。”

“你在阿爹面前不是挺能說的嗎?那些個大臣,比得上阿爹厲害?”

“當然比不上。可那是阿爹啊,阿爹對我們這些女兒家平常是很和氣的,可論及政事也只有大哥才能談論。我說是跟阿爹說話,其實都是給他端茶倒水之類的,想著孝敬他。這種事情,我哪敢說?”

太子冷笑,“那你在我娘面前倒敢說?”

“我平時見到的夫人,看著很和善,不過一些小事上嚴厲了一些。我同她說話,自然是不怕的。可要我同一幫大男人說話,我、怕!”

“沒出息。”太子慢騰騰的起身,便要往外走。

付欣忙道,“這個,大哥,要不這里留給你,我跟丫鬟去別處。”

“不用!你待過的屋子,還允許旁人在此廝混,小姑娘家也不害臊。”

“……”付欣一時無語,只得眼睜睜看著這位大自己一歲半的兄長出了門,攜美而去。

蘭枝蘭葉輕巧的進了門,自動添茶倒水。

付欣在一旁看著美人圖,半晌,終究抬腳,快速開了小樓的后門。

漫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只走廊一側,三兩株青竹在無風的陽光下,微微搖晃。

會是,誰在偷聽呢?

付欣思慮半晌,決定去方才到過的涼亭里休息。畢竟涼亭四面寬敞,不會有人在此私會,更不會有人藏匿其中。若是涼亭里有人的話,看見付欣過去,應當也會主動退避。

萬幸,付欣去時,涼亭空空蕩蕩的。

由石頭砌成的涼亭,四面的錦帳已經被收起來了,涼亭中央放了草席和書案,一側是圍棋盒,另一側則放了一架古琴。

“你們誰會下棋,誰會撫琴?”

“奴婢會下棋,不過略知一二。”

“奴婢會撫琴。”

會下棋的是蘭枝,她與付欣相對而坐。一旁,蘭葉則按了琴弦,開始彈奏《幽蘭》。

蘭枝為人其實謙虛,付欣與她下一局棋罷,只贏了四子。她見狀靦腆的一笑便接著擺棋盤了。

此時,蘭葉的一曲琴曲已奏完,音調精準,旋律曉暢,勉強算半個名家了。

“你會不會《十面埋伏》?”

“學過一段,不熟。”

“那還是奏你熟悉的吧,要輕快些的。”

蘭葉點頭,便要再奏,這時,一個清潤的聲音傳入涼亭內,“豫章殿下,在下有事相商。”

付欣抬頭,卻見不知何時,謝大公子和謝蔚然站在了涼亭之外,大概因為自己專心下棋,而蘭葉專心奏曲的關系,明明兩人站在跟前,主仆三人,卻無一人察覺。

“你們在亭外守著吧。”

謝大公子端然進了涼亭,拱手一禮道,“上次如意樓會面,多謝殿下點醒二郎的錯處,這才未導致釀成大錯,謝家感激不盡。”

“哪里,不過隨口一說。”付欣瞥向謝蔚然,就見他雖然也行了禮,面上卻是一派憤憤之色。若從謝家的角度看,自己雖然前番因為車馬事件與謝蔚然有了嫌隙,但上次的提醒,對謝家還是有一定幫助的。可看謝蔚然現在的面相,不像是感激,倒像是,厭惡與譏諷。“說起來,我與二公子也算打過幾回交道了,無論二公子為人怎樣,謝家門風總是好的,太傅也曾教過本宮識文斷字,就憑這幾分交情,路上遇見了,總要相助一二。二公子以為呢?”

“你不必話里藏著掖著,我聽不懂,也不屑聽。這次無論你出發點是什么,總是有恩于我,我記下就是了。要是扯些別的有的沒的,想都別想。”

“二郎!”

“不對嗎?剛才在小樓里,大哥你也聽見了,她哪里是想救我,分明是想害我,卻找錯了地方。將來我要真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了,怕也沒個好下場。就這還要我感激她?”

“……”這人的想法,好生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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