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沉香閣

隔天。蘇虞的腳傷基本好了，來回走動也不會覺得疼痛。用輕功也沒什么問題。蘇虞和宋淮卿打算當天晚上去一趟沉香閣。

蘇虞先帶著宋淮卿回了花影閣準備。

花影閣經過這么一場風波，還尚未準備迎客，只點了些必須照明的燈，顯得有些闌珊。花影閣的姑娘們倒是沒有懈怠。蘇虞回來的時候見好幾個姑娘還聚在一起借著月光練舞。幾個女孩聚在一起，四周有些黑，蘇虞看見她們的影子，聽見她們笑鬧的聲音。有幾個動作比較難的，她們反復地，做了一遍又一遍。

“不錯不錯！”蘇虞喃喃自語。還挺滿意的，這些新來的小姑娘，有韌性，有沖勁，能吃苦，還對自己狠得下心。就像是……當年的自己。

“你平日是這樣的么？”

“開始那段時間是。”蘇虞剛剛從毒姬的身份中脫離出來的時候，其實非常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蘇虞學過舞、天賦和功底也都不錯，她當時想著，當個舞姬吧。于是，她開始用功練習。開始的那幾年……真的吃了不少的苦。

教蘇虞和花弄影跳舞的人是花弄影的母親，她曾經也是一代風華絕艷的舞姬。只是……后來染了病，沒有陪蘇虞和花弄影多久就去世了……蘇虞還記得，她去世的那時候花影閣剛開起來不久，花弄影那時候，非常痛苦。花弄影一直跳著她母親教的最后一支舞，一遍又一遍……

蘇虞眼睛里的光，有一瞬間的黯淡。

不過還好。這些沉重的、難言的過去，都已經是過去了。

再回想起那時候的感覺。蘇虞覺得其實沒那么難受。吃苦、用功、保持韌性，都只會讓人更加清明，而不會讓人難受。真正讓人難受的其實是沒有目標、沒有支柱、沒有方向。前路是一團迷霧，是一架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橋。

蘇虞和花弄影那個時候只想著要成為京城有名的舞姬，要開一間京城聞名、甚至天下聞名的畫舫。這樣的方向，讓她們的身上都是有光的。

“現在呢？”宋淮卿問。

“現在啊……”蘇虞短暫思索，“遇見你之前，每日練功、跳舞、其間做些別的事情。”

“遇見我？之后呢？”

“一直在做別的事情！”蘇虞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著宋淮卿。宋淮卿也停下了腳步。月光灑進來。窗格的輪廓把宋淮卿的臉龐分成一塊一塊的明暗區。穿著夜行衣，他好像要和夜色融合在一起。看了這么久，他的相貌、聲音、甚至背影都是熟悉的。“你說怎么辦吧？”

像是一聲嘆息。是呀。怎么辦呢？原本平淡的、以為就會這樣到頭的生活，從遇到宋淮卿開始就不一樣了。

“怎么辦呢……”宋淮卿重復道。

此時兩個人相對而立，就在花影閣的走廊上，隔窗外面是畫舫船板，可以看得見遼闊江面被月光撒上了片片微弱的波光。那波光晃啊晃、晃啊晃……漾暈了宋淮卿的心神。

宋淮卿心里什么都沒剩下。

那些官場詭譎、府衙風云，莫名其妙、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都卷著細軟溜出了他的心，一點塵土也不留下。然后，蘇虞的身影闖進來了，砰的一下，填滿了所有的空白。

此時此刻。宋淮卿只看得到她。

而蘇虞，也就看著他。

那眼神里也閃著像江面一樣漾人心神的光。

宋淮卿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沖動。而他心里只剩下蘇虞，根本沒有任何東西來控制這種沖動。

宋淮卿幾步走上前去，輕輕擁住蘇虞，然后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

輕輕的、溫柔而繾綣的小心觸碰。

蘇虞的頭腦幾近空白。

轟地一下。

天地黯然。

只剩下觸感清晰。

蘇虞清晰地感覺到，宋淮卿落下來的、有些溫熱的吻，在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