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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學研究會與創造社

民十以來文壇上最大的兩個盟主,無疑的是文學研究會與創造社。民十以前只有新文學與舊文學之分,而現在開始在新文學中又有了派別。派別其實是一切進步的要素,若是天下思想都統一了,大家意見全都一致,豈不永遠停頓在現階段里。思想自由是創造的必要條件,而思想自由之后大家意見必又要不同。新文學在“五四”以前先從舊文化與舊文學中爭得一個創造自由,這自由在“五四”以后是得到了。于是順此而下自然產生出種種不同的發展,其實就在文學研究會或創造社中也各人有其自己的不同處,若就大處講,則此二派都有其共同的主場與主張,似又成為文壇中鮮明的兩面大旗。

文學研究會成立之于民十元月,這文學團體是以商務印書館的《小說月報》為機關報的。《小說月報》由十二卷一期起改由沈雁冰主編,十三卷一期起繼由鄭振鐸主編,而文學研究會的宣言便也就登在這革新號頭一期上(即十二卷一期),當時的發起人是周作人、朱希祖、耿濟之、鄭振鐸、沈雁冰、翟世英、王統照、蔣百里、葉紹鈞、郭紹虞、孫伏園、許地山十二人。關于文學研究會,沈雁冰曾有一篇文章發表在《現代》雜志上,可供參考。

文學研究會的宣言很簡單,他們說:


我們發起這個會,有三種意思,要請大家注意。

一、是聯絡感情。本來各種會章里,大抵都有這一項;但在現今文學界里,更有特別注重的必要。中國向來有“文人相輕”的風氣;因此現在不但新舊兩派不能協和,便是治新文學的人里面,也恐因了國別派別的主張,難免將來不生界限。所以我們發起本會,希望大家時常聚會,交換意見,可以互相理解,結成一個文學中心的團體。

二、是增進知識。研究一種學問,本不是一個人關了門可以成功的;至于中國的文學研究,在此刻正是開端,更非互相輔助,不容易發達。整理舊文學的人也須應用新的方法,研究新文學的更是專靠外國的資料;但是一個人的見聞及經濟力總是有限,而且此刻在中國要搜集外國的書籍,更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們發起本會,希望漸漸造成一個公共的圖書館研究室及出版部,助成個人及國民文學的進步。

三、是建立著作工會的基礎。將文藝當作高興時的游戲或失意時的消遣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了。我們相信文學也是一種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種工作;治文學的人也當以這事為他終身的事業,正同勞農一樣。所以我們發起本會,希望不但成為普通的一個文學會,還是著作同業的聯合的基本,謀文學工作的發達與鞏固,這雖然是將來的事,但也是我們的一個重要的希望。

因以上的三個理由,我們所以發起本會,希望同志的人們贊成我們的意思,加入本會,賜以教誨,共策進行,幸甚。


文學研究會接辦《小說月報》是一月的事,而五月里便又在上海《時事新報》上辦一個副刊叫《文學旬刊》。九月間鄭振鐸又為商務印書館創辦《兒童世界》,文學的園地乃不止限于成人,并擴充到兒童們的心上。

次年(民十一)各處有許多人加入文學研究會,各地亦都有了文學研究會分會,在北京有《晨報·文學旬刊》,在廣州有《廣州文學旬刊》。又次年(民十二)在上海有《詩》雜志及《我們》,為葉紹鈞、俞平伯、朱自清、劉延陵諸人合辦。

在民十秋日同時有了創造社,創造社的主要人物是郁達夫、郭沫若、成仿吾諸人,機關雜志為《創造季刊》,由上海泰東書局發行,第一期郁達夫主編,第二期郭沫若主編,三期以后成仿吾主編,至二卷二期因故停刊。第一期上發表文字者有周全平、洪為法、何畏、倪貽德、葉靈鳳、梁實秋、聞一多諸人,遂成為與文學研究會對立的團體。

創造社在次年(民十二)亦出《創造周報》(五月十三日創刊)及《創造日》(七月二十一創刊),這一年中趙元任的《國音新詩韻》出版,為新詩由散文化到講求音節作一道橋。

文學研究會與創造社在主張上有一個鮮明的不同,那便是文學研究會的“人道主義”與創造社的“藝術至上主義”。

首創人道主義的是周作人一篇《人的文學》,他說:


我們現在應該提倡的新文學,簡單的說一句,是“人的文學”。……真理永遠存在,并無時間的限制,只因我們自己愚昧,聞道太遲,離發見的時候尚近,所以稱他新。其實他原是極古的東西,正如新大陸同電一般,早在這宇宙之內……譬如現在說“人的文學”這一句話,豈不也像時髦。卻不知世上生了人,便同時生了人道。無奈世人無知,偏不肯體人類的意志,走這正路,卻迷入獸道鬼道里去,旁皇了多年,才得出來。正如人在白晝時候,閉著眼睛亂闖,末后睜開眼睛,才曉得世上有這樣好陽光,其實太陽照臨,早已如此,已有了無量數年了。……

我們承認人是一種生物。他的生活現象,與別的動物并無不同。所以我們相信人的一切生活本能,都是美的善的,應得完全滿足。凡有違反人性不自然的習慣制度,都應排斥改正。

但我們又承認人是一種從動物進化的生物。他的內面生活,比他動物更為復雜高深,而且逐漸向上,有能改造生活的力量。所以我們相信人類以動物的生活為生存的基礎,而其內面生活,卻漸與動物相遠,終能達到高上和平的境地。凡獸性的余留,與古代禮法可以阻礙人性向上的發展者,也都應排斥改正。……

但現在還須說明,我所說的人道主義,并非世間所謂“悲天憫人”或“博施濟眾”的慈善主義,乃是一種個人主義的人間本位主義。這理由是,第一,人在人類中,正如森林中的一株樹木。森林盛了,各樹也都茂盛。但要森林盛,卻仍非靠各樹各自茂盛不可。第二,個人愛人類,就只為人類中有了我,與我相關的緣故。墨子說兼愛的理由,因為“己亦在人中”,便是最透徹的話。上文所謂利己而又利他,利他即是利己,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我說的人道主義,是從個人做起。要講人道,愛人類,便須先使自己有人的資格,占得人的位置。


周作人同時有一篇講演文《新文學的要求》,則是以“人生派文學”針對著“為藝術而藝術”而說的。首創藝術至上主義者是成仿吾,他在《新文學之使命》一文中說:


不是對于藝術有興趣的人,決不能理解為什么一個畫家肯在酷熱嚴寒里工作,為什么一個詩人肯廢寢忘餐去冥想。我們對于藝術派不能理解,也許與一般對于藝術沒有興趣的人不能理解藝術家同是一轍。

至少我覺得除去一切功利的打算,專求文學的全(Perfection)與美(Beauty)有值得我們終身從事的價值之可能性。而且一種美的文學,縱或他沒有什么可以教我們,而他所給我們的美的快感與慰安,這些美的快感與慰安對于我們日常生活的更新的效果,我們是不能不承認的。

而且文學也不是對于我們沒有一點積極的利益的。我們的時代對于我們的智與意的作用賦稅太重了,我們的生活已經到了干燥的盡處,我們渴望著有美的文學來培養我們的優美的感情,把我們的生活洗刷了。文學是我們的精神生活的糧食。我們由文學可以感到多少生的歡喜!可以感到多少生的跳躍!

我們要追求文學的全!我們要實現文學的美!


此外成仿吾尚有《寫實主義與庸俗主義》《藝術之社會的意義》等文,亦均是同樣主張。

人生派與藝術派鬧得十分厲害。這派說那派是“功利主義”,那派說這派是“頹廢主義”。其實二派的差別還在一派是感情主義(Sentimentalism),一派是理性主義(Rationlism)。前者近于浪漫派,后者近于古典派;因為理性主義,所以這一派終于發展到《語絲》這一方面,成為中國新文學中散文的光榮;而因為是感情主義,所以這一派由藝術至上主義可以一變而為無產階級文學的首倡者。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其實這兩派在當時所努力的都在小說一方面。詩固然也有,如《詩》雜志中的諸作者及創造社中的郭沫若,都是有名的詩人,但并不能走出初期白話詩的范圍。詩要另成一局面則是《新月》時代事,散文亦要等到《語絲》方才發達,此時則是小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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