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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創時期的浙地行及其制度建設(1908年—1930年)

銀行是近代金融的核心和主體部分,是近代工商業發展的產物。隨著近代化的起步,中國的一些有識之士,開始認識到銀行的重要性,提出了創辦銀行的要求。1846年魏源在《海國圖志》中最先向國人介紹了英國的銀行制度。1859年洪仁玕在《資政新篇》中首先提出“興銀行”。1897年,盛宣懷創辦了中國人自己的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此后,1904年戶部銀行和1907年交通銀行相繼成立。甲午戰爭和八國聯軍侵華戰爭之后,清政府財政危機空前加劇,為解決巨額賠款,晚清政府向各省大量攤派,各省為完成朝廷攤派任務,籌措經費,解決地方的財政問題,遂積極要求興辦省地方的官銀錢號,發行銀票錢票,流通各省,這種省官銀錢號是由各省地方政府出資興辦的金融機構,是地方銀行的雛形。甲午戰后至1909年,各省共設立官銀錢號36家。葉世昌、潘連貴:《中國古近代金融史》,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84頁。可見,中國近代工商業的發展是近代銀行產生的基礎,政府的財政需要則是銀行產生的直接原因。

浙江地方銀行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建立了,它的前身是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四月創辦的浙江官銀號,因總局設在浙江省城杭州,故亦稱浙江官錢總局。根據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度支部奏折稱“舉行新政以整頓財政為入手辦法,前任撫臣馮汝揆于本年(1908年)四月奏在浙江省城設立官錢局”。該局在清末全國各省官銀號、官錢局中屬于設立較晚者,由浙江省政府招商創辦,屬官督商辦性質,資本額定為50萬兩。而實際的開辦資本由藩庫、善后局、厘餉局、關糧道、銅元局共集50萬元,合銀35萬兩。謝杭生:《清末各省官錢銀號研究(1894—1911)》,《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集刊》第十一集,第212—223頁。同時根據該文的研究,清末最早設立官銀錢號的是新疆、伊犁兩個地區(設于1889年),其余主要集中在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前后,有9省,1900年庚子以后有7省8號,1904年新政之后有8省9號,其中只有浙江、黑龍江官銀行設于1908年,其余均在1908年以前。其業務主要為發鈔、匯兌、解交公款、存款等項目。一年后,宣統元年5月(1909年6—7月間),浙江官府奏準將浙江官錢局改組為浙江銀行,成為全國率先將官銀號改組為銀行的金融機構之一,并于宣統元年11月27日(1910年1月8日)在清政府農工商部注冊,創辦人為浙江布政使顏鐘驥等,地址在杭州扇子巷,屬于股份有限公司性質,股本總額為200萬兩,每股金額100兩,主要業務為存放、匯劃、發行市面通用銀錢票等。李玉:《晚晴公司制度建設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附表4:《1904—1910年注冊企業概覽》。這是近代浙江成立的僅次于浙江興業銀行的第二家新式銀行。改組后的浙江銀行由朱榮璪(字曉南)為董事長兼總經理,朱佩珍(字葆三)、胡道源兩君為駐行董事兼協理,分駐杭、滬兩行,每行復置內外經理各一人。《本行簡史(上)》,《浙光》第1卷第1號,1934年10月1日。有關董事長的姓名,在姜宏業的著作《中國地方銀行史》中為“朱榮操”,而《浙光》中為“朱榮璪”,再根據我們對上海檔案館藏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檔案資料的梳理,從原始檔案中可以清楚看出,當時的董事長是“朱榮璪”。綜合認為,姜著中可能是筆誤,故對此更正。在體制、管理方面,現有研究者大多認為并未有多大改變,“其內部組織管理、辦事制度,悉照舊日錢莊辦法”。陳國強主編:《浙江金融史》,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年,第124頁。此外,姜宏業:《中國地方銀行史》,湖南,湖南出版社,1991年,第208頁也有類似的論述:“然而實際上浙江銀行除發行鈔票、經理省庫外、其他業務基本上沒有開展,大量多余的資金未能充分運用,加之該行規模不大但機構臃腫。管理無方以致營業數年,不僅無盈利可言,反而虧蝕甚巨。”其實,根據改組后的浙江銀行于宣統元年(1909年)官商共同訂立的《官商合辦浙江銀行合同》(八款)及《浙江銀行章程》(七章56條)可知,浙江銀行與舊日的錢莊還是有著根本不同的。

首先,浙江銀行在資本結構上屬于官商集股合辦,在組織上采用的是股份有限公司形式。而舊式錢莊,通常采用個人投資或糾友集資的方式。浙江銀行的資本有官股(政府資本)和商股(民間資本)兩種,并簽訂有《官商合辦浙江銀行合同》加以明確:“本合同系為溝通官商意見,以圖營業之發達穩固,于開辦時稟經浙江巡撫布院核準,無論官商共同遵守。”“無論官股商股,同為浙江銀行股東,應受《浙江銀行章程》之拘束,毋得抑勒或侵越權限。”銀行章程更是具體規定,該行為官商集股合辦,但不收外國人股份,額定資本庫平銀200萬兩,分2萬股,每股庫平銀100兩,官商各占一半。如有虧損和欠債,各股東在所認股份以外,不負償付責任。其營業年限照大清銀行辦法,自開業日起,以30年為滿期,屆時應否展期,由股東會議決。股東會是銀行最高權力機關,分定期會、臨時會兩種,由董事局召集。《官商合辦浙江銀行合同》、《浙江銀行章程》,浙江圖書館館藏《浙江銀行章程》,宣統元年歲次己酉鉛印本,浙江官報兼印刷局代印,第1-7頁。由杭滬兩地紳董朱葆三、朱曉南、胡濟生、陳彥疇等發起,得杭藩署協助,官商合辦。……總辦朱曉南(浙江道臺銜)駐杭,會辦朱葆三(商股中心人物,滬上大買辦)駐滬。《浙江第一商業銀行簡史》,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424,上海檔案館館藏。總行設于杭州,另設分行于上海。實收資本剛過額定資本的1/4,僅54.2萬余兩,其中官股計庫平銀30萬兩,招募商股庫平銀24.2萬兩。朱榮璪任董事長兼總經理,朱佩珍、胡道源為駐行董事兼協理。分駐杭、滬兩行。姜宏業:《中國地方銀行史》,長沙,湖南出版社,1991年,第208頁。宣統三年(1911年)又于廣東省城(即廣州)設立分行,開辦資本為庫平銀10萬兩,經理為周永年。《浙江銀行營業報告書》,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176,上海檔案館館藏。

其次,按股份制公司的要求,對股東的權、責、利有明確規定。股東享有的權利主要有:(1)分派股銀官息(即官利)權;(2)分享營業余利(股東紅利);(3)增股時,舊股東享有優先購買新股權;(4)參加股東會議權,享有選舉與被選舉權;(5)享有要求銀行臨時查賬權等。股東同時承擔的責任與義務主要有:(1)有限賠償責任(即賠償不超過投資股額);(2)股票不得轉讓給外國人;(3)認股時將股銀一次交足;(4)銀行營業期限未滿前,不得隨時提用挪借股本銀兩;(5)股票買賣轉讓時,須簽字畫押并隨時通知銀行備注與查驗,以杜假冒;(6)股票遺失后須立即報告銀行并登報聲明作廢,并在三月后取得擔保才能補給。《浙江銀行章程》,宣統元年歲次己酉鉛印本,浙江官報兼印刷局代印,浙江圖書館館藏。

第三,建立了規范的股份制銀行內部的組織人事制度。宣統元年(1909年)發布的《浙江銀行章程》規定,在浙江銀行從事決策、監督、經營的人員均被統稱為職員。該行主要職員有:監督1人,副監督1人,總理1人,協理2人,董事5人,經理內外各1人,管庫2人,總司賬1人,司賬、書記、學徒則無名額限制。監督、副監督均由浙江巡撫派任,以五年為一任。監督是銀行最高領導人,職權相當于董事長;副監督職權相當于副董事長。總理、協理、董事均由股東會產生,總理與協理的職權相當于總經理、副總經理,以四年為一任,董事則由股東公舉有40股以上股份的股東擔任,以三年為一任,并組織董事局(會),成為日常決策機關。經理、管庫、總司賬、司賬、書記均由總協理聘任,不定任期,由總協理考核任免,但須經監督、副監督及各股東認可。內外經理分別負責管理行內、行外事務;管庫即司庫;總司賬相當于總稽核、總會計,司賬即會計;書記即文書。為約束經營者行為,要求總、協理以下人員簽訂合同、保單并訂立辦事規則,同時還要求被任用者拿出若干銀兩作為抵押。《浙江銀行章程》,宣統元年歲次己酉鉛印本,浙江官報兼印刷局代印,浙江圖書館館藏。

第四,在銀行業務上也有所擴展,超過了舊式錢莊以存放款、匯兌為限的經營范圍。當時浙江銀行的營業范圍為:經理存、放款項,匯總劃撥投解官私款項,折收未滿期限各種有價證券,兌換銀錢,發行各種期票匯票,發行市場通用銀錢票以及其他關于銀行則例通行事項等,《浙江銀行章程》,宣統元年歲次己酉鉛印本,浙江官報兼印刷局代印,浙江圖書館館藏。此外還有鈔票發行權,奉準發行額為60萬元。當時浙江境內沒有外國銀行,浙江銀行擁有以上各項業務,如能妥善經營,當有厚利可圖。

然而,從實際的營業情況看,浙江銀行除發行鈔票、經理省庫外,其他業務基本上沒有開展,大量多余的資金未能充分利用,它從創辦到清朝滅亡,經營狀況不佳,“營業數年,虧蝕甚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三輯金融(二)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826頁。到清王朝統治被推翻時,上海分行因抵受各項股票及不動產過多,光復時價值低落,大受虧損,廣東分行亦因光復時秩序擾亂受虧甚巨。到民國元年(1912年)其資產實值已只合原收股本的六成,所幸該行尚無過分濫發紙幣現象。《浙江銀行營業報告書》,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176,上海檔案館館藏。對地方經濟還沒有造成嚴重后果。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后,浙江銀行由新軍政府所派接收大員李馥蓀、陳朵如等接收,改名為中華民國浙江銀行,于1912年1月16日正式成立,以杭州為總行,上海為分行,先于杭州、上海兩處開辦,其廣東分行議決收歇,仍為官商資本集股合辦,額定資本銀元300萬元,每股資金150元,實收資本合計722850元,其中官股3150股,商股1669股。內撥30萬元為上海分行之資本。印行鈔票200萬元,內派定杭總行168.5萬元,滬分行31.5萬元。原浙江銀行股本按原值60%折為新股本,換發新股票。其實主管者并非李馥蓀和陳朵如,而是由朱佩珍任總經理,后改由高少白繼任。《浙江銀行營業報告書》,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176,上海檔案館館藏;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三輯金融(二),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826頁;《浙江地方銀行概述》,《浙江經濟》(月刊)第1卷第1期,1946年7月31日。

雖然政權發生了更迭,銀行也進行了改組,但與清末浙江銀行比較起來,改組后的中華民國浙江銀行在銀行制度上并無本質區別,只是在沿用舊制的基礎上做了一些調整。如在資本結構上,雖然還是官商集股合辦性質,繼續采用股份有限公司的組織形式。但在官商股本的構成上有了一些變動,“將原有股本銀兩以一五伸合銀元,扣除折耗,僅余六成,官股仍照數補助,商股亦間有補助者,其不補者,即按六成填換新股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三輯金融(二),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826頁。即是說,官商股東在改組時,決定將原有股本全部打六折,再由股東補足其余四成股本,股本本位不用銀兩改用銀元,按照1兩等于1.5元的比價折算。官股照數補足,商股有補足者,也有不補者,不補者就按照六成股本填換新股票。經過調整資本換發股票后,官股3150股(472500元),商股1669股(250350元)。與清末浙江銀行相比,民初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的官股有所增加,而商股卻大幅度減少,主要原因就在于清末浙江銀行營業虧損以致股本打折,商股股東吃虧之后,不少人對改組后的銀行前景依然信心不足,不愿補足股份。此外,在銀行的組織人事管理方面最顯著的變化在于官權的削弱和商權的增加。在銀行改組之初,為鼓勵商民投資、改善銀行經營,浙江財政司長胡銘槃曾發表演說:“本銀行營業之不發達,由于前定章程官權太重,致多窒礙,實則官家并不能實行干涉……多徒給擾,而商業轉因之阻礙。應將前項章程酌加更改,歸重商權,官家但立于監察地方,庶營業得以自由,官商兩有裨益。”《中華民國浙江銀行呈報浙江財政司胡文》(1912年8月18日),《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章程》,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檔案Q270-1-55,上海檔案館館藏。正是鑒于浙江地方政府的這種表態,民初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的職員編制中不再設立官派的監督和副監督,總協理和董事會的權責因此而上升。總理、協理、內外經理、總司賬、管庫,任用人數及資格均大致遵從舊制,但協理不再要求必須是股東。《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章程》(修訂版),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檔案Q270-1-55,上海檔案館館藏。

民初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的營業機構繼續采用杭、滬兩地并重的總分行制,杭州總行改設于薦橋23號,上海分行行址未變,設于北京路39號。為代收海關稅款的需要,1912年又增設了寧波分理處。總計1912年,杭州總行盈余8萬余元,上海分行盈余4萬余元,除寧波分理處虧耗800余元外,總共盈余洋13萬余元。《浙江銀行營業報告書》,浙江省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176,上海檔案館館藏。此后,1913年增設海門(即臺州)分理處;1913年底,寧波分理處改為分行,資本金8萬元;1914年海門分理處也改為分行,資本金6萬元;同年增設溫州分行,資本金4萬元。由于有虧無盈,至1914年陰歷甲寅年終,寧波、溫州兩家分行均停業收歇,海門分行也處于停業狀態。轉引自何品:《清末民初的浙江銀行(1909—1915)——近代中國省級地方銀行個案研究》(未刊稿)。

民初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的營業事項,根據銀行章程的顯示:(1)經理公債;(2)經理各種鈔票;(3)辦理庫款;(4)經理存款;(5)放款;(6)匯兌、劃撥、投解各項公私款項;(7)折收未滿期限各種有價證券;(8)發行期票匯票;(9)買賣生金銀;(10)保管貴重物件。《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章程》(修訂版),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檔案Q270-1-55,上海檔案館館藏。與清末浙江銀行相比,民初的中華民國浙江銀行在業務經營方面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地方銀行的職權越發擴大,從其經營內容可見,它的財政金融業務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比以前大為增加,特別是在辛亥革命之后,當時的大清銀行浙江分行已停業清理,中國銀行浙江分行尚未建立,浙江的金庫業務即由浙江銀行代理。原由大清銀行寧波、溫州兩分號代理的海關關稅,在大清銀行寧波、溫州兩分號停業后,改由浙江銀行在寧波、溫州設立的分行負責代理匯解,并經理政府公債,業務頗有起色。

正因為民初中華民國浙江銀行代辦金庫業務等財政性業務,浙江財政司曾于1913年前后籌劃將該銀行再度改組為“中華民國浙江地方銀行”,使之成為名副其實的省級地方銀行,并擬定了具體的改組辦法(7條),其中主要強調了改組的理由是:“地方銀行為整理金融之機關,有辦理地方金庫之責者也,乃者國稅劃分地方金庫,急需確定舊有浙江銀行性質,既未明定責任,自無專屬,若明定為地方銀行,不獨地方金庫有管理之機關,即國庫亦有委托辦理之便利也,此為辦理金庫計,有改組之要者,光復以來,金融停滯,實業不振,工商各界尚未恢復,非得一有力之銀行以當整理金融之任,則商務日疲,稅源勢將日竭,此為整理金融計,不得不謀擴充者也,更言其利,改組地方銀行性質,既明責任,以定地方金庫得以附設,一利也;中央銀行于已設地方銀行之處得以國庫事務委托辦理,二利也;銀行既擴充資本明定為地方銀行,其信用必較昔為著,攬金融界之樞紐,為實業界之先導,三利也;會計年度內有先收入而支出者,故各國均有發行證券之舉,我國未可驟語及此,令有此機關以調劑之,其有俾財政也匪鮮,四利也。”《浙江財政司提議改組浙江銀行為浙江地方銀行辦法》,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檔案Q270-1-31,上海市檔案館館藏。同時還頒布了《中華民國浙江地方銀行招股簡章》,進一步明確規定,銀行由浙江財政司呈準都督設立,并呈明財政部立案,為浙江全省金融機關,由財政司委任經理全省省金庫,并得受政府委任經理國庫事務,并在中央紙幣未統一以前有發行紙幣之權。資本金定額銀元300萬元,作3萬股,每股100元,先行募集2萬股,由財政司交足1萬股,一面招足商股1萬股。設總行于杭州,分行于上海,并得于寧波、紹興、嘉興、湖州、溫州、金華等處酌設分行,其他本省繁盛緊要地方得酌設經理處。《中華民國浙江地方銀行招股簡章》,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檔案Q270-1-31,上海市檔案館館藏。最終,中華民國浙江銀行并未真正改組,由于資料的缺乏,其原因尚不清楚。但由此可以清楚看到,民國初年的中華民國浙江銀行雖無地方銀行之名,卻在其制度與業務中早已有了地方銀行之實。

在辛亥革命及北京政府軍閥混戰時期,浙江銀行不僅為當時的浙江軍政府服務,而且此后還一直被當權的軍閥用作支應軍需的工具,其業務僅限于為浙江地方軍政機關服務,與社會經濟活動很少關系。如1912年,浙軍首舉義旗,成師以出,餉糈不足,于是由政府委托浙江銀行發行軍用票200萬元,以充軍實,遂建克服金陵之大功,浙軍凱旋,軍用票即全數收回。1913年,陳其美在滬起義討袁,向浙江銀行籌款4萬,作為起事之費,協理呂文起,概然撥付,此款由浙地行所得紅利彌補。《本行簡史(上)》,《浙光》第1卷第1號,1934年10月1日。

1914年,中國銀行杭州分行重新取得了國庫、省庫的代理權。中華民國浙江銀行代理的國庫、省庫及海關稅收業務全部移交給中國銀行杭州分行,溫州、寧波分行同時撤銷,且停止了發行鈔票的業務。這使該行的資金頓時緊張,正常業務陷入困境。但此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帝國主義暫時放松對中國的經濟侵略,客觀上造成了中國民族資本銀行得以發展的—個良好時機。中華民國浙江銀行為擺脫困境,謀業務發展,抓住這一歷史機遇,于1915年7月1日改組為浙江地方實業銀行,行址太平坊,負責人朱曉南。采行官商合辦之制,“資本額100萬元,官六商四,選舉董事9人,稽查2人,將寧波、溫州兩行停辦,而陸續設分行于漢口、海門、蘭溪三處。時歐戰方酣,外商力絀,國內工商各業,乘機蔚起,銀行業務,因之發達;而本行任事者,或為商界耆宿,或為銀行專家,經驗學識,兩皆豐富,營業遂蒸蒸日上”,《本行簡史(上)》,《浙光》第1卷第1號,1934年10月1日。及時修正了自身的經營方向,提出了以“扶助生產、發展實業”為宗旨的新的經營方針。從這以后,其業務向實業方向發展。

在“浙江地方實業銀行”發展過程中,包含在它里面的“地方銀行”和“商業銀行”兩種性質的代表勢力,其比重不斷發生變化。總的趨向是“商業銀行”勢力(即商股)在不斷擴大,而“地方銀行”勢力(即官股)在不斷縮小。1917年,開始設儲蓄部,增辦儲蓄業務。仍為官商合辦,資本增加為100萬元,官六商四,當時浙江省庫匱乏,因此官股實際并未繳足,而商股卻源源不斷增加。1918年,陳朵如出任該行總管理處總書記兼上海分行副經理,業務重心移向上海。當時上海分行還因過去經營不善虧損了幾十萬元,并有大批呆賬。為扭轉這一局面,陳朵如與上海分行的總經理李馥蓀一起籌劃將抵押品出售,收抵呆滯賬款。次年開展國際金融業務,又設立辦理國外匯兌的金幣部,業務日漸活躍,資金力量有所增長。接著又在漢口開設分行,爭取長江一帶客戶,著重招攬漢口方面的外貿客戶,外匯業務也逐漸開展。陳國強主編:《浙江金融史》,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年,第166頁。該行業務方針改變后,各方面的條件對其都十分有利,因此業務發展很快,特別是上海、漢口兩分行發展更快,在滬、漢兩地已開始成為引人注目的大銀行。到1921年初,浙江地方實業銀行的營業總額已達1000萬元,3月20日,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召開定期股東會,鑒于本銀行業務的迅速增長,“而資本不及1/10,議決增加資本100萬元,按照原有股份認繳官股,請補足未繳舊股外,加新股以厚資歷而固基礎”。《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官商股爭執始末》,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32,上海市檔案館館藏。

然而,與欣欣向榮的發展前景不相協調的是,這次增資擴股,使蘊藏在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內部的深刻危機通過官商股東分歧凸現出來,引發了長達兩年的官商股東爭執,最終導致了官商分家。

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官商股東間的紛爭,肇始于1915年中華民國浙江銀行改組為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在清理舊賬時削減股本20萬元,官商達成協議,該損失由官廳承擔,統從官股資本中削去。然而,從1916年9月起,省長呂公望與財政廳廳長莫永貞上臺后,浙江省地方政府企圖推翻原案,要求商股不僅恢復承擔舊賬損失,而且還得按照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官六商四的股份比例,分攤8萬元,當局的反悔令商股股東很不滿意,1916年—1917年間,他們一再向省政府提出申訴,要求維持原案,省政府于是將其提交省議會審議,但直到1919年仍未得到解決,對此,商股股東十分氣憤,于1919年9月,聯名向省長、財政廳呈文,提議官商拆股,兩次轉交省議會審議,終無明確結果,官商拆股成了一樁懸案。何品:《從官辦、官商合辦到商辦:浙江實業銀行及其前身的制度變遷(1908—1937)》,復旦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6年,第97-98頁。

這樣,當1921年3月股東會通過增加股本100萬元之后,按照官六商四的原則,應該繳納官股60萬元,商股40萬元。會后,商股認股繳股較為順利,商民投資非常踴躍,到8月14日浙地行開臨時股東會時,商股股東照原額認繳者33.7萬元,已交30.95萬元,又額外掛號者76.74萬元,已交70.96萬元,這樣,商股40萬元,除已繳外尚差9.05萬元,又浙江財政廳名下的官股60萬元“一時無從認繳”,于是,臨時股東會“議決遵照公司條例第207條將逾限未認定之新股余額以掛號股款補足之”。9月18日浙地行開臨時股東續會,監察人報告稱:“此次本銀行增加資本100萬元,業經如數收足,又溢出銀4.97萬元,經股東會議決,一并收作股本,共收新股現銀104.97萬元。”官股到者財政廳代表鄭師李,官股董事周季綸發表意見,不贊成商股股東因官廳未曾認繳新股,以掛號股款補足,然而由于“本省財政困難,預料五年之內未必有款加股”,即便如此,也不能由商股補繳,“請仍照官六商四做標準,預留余地”。《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官商股爭執始末》,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32,上海市檔案館館藏;《浙江地方實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監察人報告書》,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33,上海市檔案館館藏。這樣因為商股權力的擴大所帶來的官商之間的矛盾繼續不斷加深。

1921年9月24日,浙江地方實業銀行避開浙江省財政廳與浙江省省長,直接向財政部、農商部呈文,就增加資本、修正章程事及選舉董事監察人請求兩部核準備案,10月18日即得到了財政部的批復,就新銀行章程指示修改數條,并同意暫行備案。浙江省財政廳得知此事,趕忙電告農商、財政兩部進行申辯,并于11月10日由浙江省財政廳廳長陳昌轂訓令浙地行,強調“事關地方財政,官廳未便不問,即以應請擬飭仍照章先行呈由本屬核辦,免生窒礙”。《浙江地方實業銀行稿》、《財政部批文第591號》、《浙江財政廳訓令》第2099號,浙江第一商業銀行未刊檔案Q270-1-33,上海市檔案館館藏。

如此一來,官商股東就增加股本與修改章程等問題發生嚴重分歧,雙方互不相讓,正當官商股東相持不下的時候,浙江省議會再次插手干預,從而激化了彼此矛盾,使對立雙方的緊張關系到了徹底破裂的境地,最后演化為官商分家。

浙江省議會中的某些議員認為,銀行業務的發展完全是依靠官府的牌頭,離開官方的支持就吃不開,故提出拆股相威脅,以求達到其攬權的目的。而商股方面(其主要代表為董事長朱曉南,駐滬總管理處辦事處董事胡濟生,上海分行經理李馥蓀)則認為,官股比重小,拆出對銀行無甚影響,且官商股分家之后,還能減少一些來自行政方面的干涉和壓力,因而也同意分家,以免意見愈鬧愈深。這樣,官股方面的真正股東——浙江省議會,常和商股方面發生意見,董事會的決議案,浙江省議會常生異議,商股甚感不便。而作為政界代表的當時浙江省財政廳廳長張壽鏞、政務廳廳長徐青甫本來就想創辦一個完全官辦銀行,作為政府財政的支柱。盡管三方動機不一,但官商拆股分家的意見卻形成共識而被確定了下來。商股推李馥蓀為代表,官股以張壽鏞、徐青甫為代表,經過八個月的商談,1923年3月23日,浙江地方實業銀行正式宣布分家:省外上海、漢口分行劃歸商股所有,定名為“浙江實業銀行”,成為一家完全的商業銀行;省內杭州、蘭溪、海門三分行劃歸官股所有,定名為“浙江地方銀行”。陳國強主編:《浙江金融史》,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年,第166-167頁。

浙江地方銀行成立后,即由省議會重新擬定《浙江地方銀行條例》,由省議會選定理監事,同時在理監事會下另設浙江地方銀行總管理處,總管理處由董事長及常務董事共同組織,隸屬于董事會。總管理處設置文書、稽核兩股,每股主任一人,辦事員及助員若干。文書股職掌文書、人事等事項;稽核股職掌復核、稽核等事項。各股主任的任免由董事會議定,其他人員直接由總管理處任免。設駐行理事一人總其成,內設文書、稽核兩股,由省財政廳司監督之職。總管理處僅有根據董事會決議進行一些人事任免的權力,是對內指揮監督和考核分行的行政機構,負責管理、考核浙江地方銀行的三處(杭州、海門、蘭溪)分行。從此,該行就從一個官商合辦的雙重性質的地方實業銀行變為一家完全官辦的地方金融機構。分家后不久,浙江實業銀行即在杭州另設分行,并將原杭州分行中一些重要職員拉出去。原杭州分行經理葛叔謙也辭去浙江地方銀行的職務,轉任浙江實業銀行杭州分行經理。于是杭州分行原來的業務也大部分被浙江實業銀行攬去。

浙江地方實業銀行在一分為二后,雖終止了官商雙方的爭吵,但官商分家后,由于原行優秀經理人員大部分歸入浙江實業銀行,人才大量流失,而新成立的浙地行的實權卻落入到另一批地方財閥手中,為中國銀行杭州分行經理金潤泉、商業儲蓄銀行董事長王薌泉(字錫榮)等一幫地方銀錢業實力派人物所控制,加之官商拆股分家后,資金銳減,致使官辦的浙江地方銀行的業務一路下滑,日漸萎縮。1924年秋,齊盧戰后,軍閥孫傳芳入浙,政局又起變化,陳來青辭職回家,另推羅景仁為駐行理事,成文甫為杭州分行經理。羅、成兩人,一個不諳業務,一個精神萎靡,業務更是江河日下。1925年,徐青甫出任浙江地方銀行董事長,任職后曾試圖擺脫地方實力派對該行的控制,進行了人事、業務上的調整,如以業務重心在杭州分行,即自兼杭州分行經理,使金潤泉之師兄弟成文甫退居副經理地位,并添設分行襄理一人,以該行儲蓄處主任李元生提充,派總行稽核員吳勖成為海門分行襄理,并整理呆滯放款,大力拓展存放款業務,又與上海東萊銀行簽訂通匯合約,擴充匯兌業務開辦保管業務。然而好景不長,由于軍閥混戰,1926年秋,夏超反對孫傳芳失敗而下臺,徐不久受牽連去職,浙江地方銀行又回復到以前的不景氣狀況,業務依舊停滯不前。后約一年多時間,浙江地方銀行行務仍由羅景仁、成文甫維持。陳國強主編:《浙江金融史》,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3年,第168-169頁。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不斷加強對金融業的控制,除加強中央銀行的建立外,國民政府還需要通過加強對各省地方銀行的管理來掌控各地的財政金融,1928年6月,全國經濟會議在財政部駐滬辦事處二樓議事廳正式召開,在這個會議上,金融股專門提出了“地方銀行案”,要求政府盡快頒布《地方銀行條例》,由中央通令各省切實奉行,且對地方銀行的組建制定了具體的原則:定名為某某“省”地方銀行;規定于一省或一特定區域以內限定設立一行;照股份有限公司組織之;規定最低資本實收額為100萬元;規定營業年限為十年或二十年;規定不得發行鈔券;規定在國家銀行尚未成立以前得向發行銀行領用鈔券調劑市面;規定于國家金庫制度尚未確定以前得由總金庫委托代理之;規定以董事會為該行執行最高機關;規定各種營業狀況,按月呈報中央政府財政部,并由中央政府財政隨時派員監察之等等。全國經濟會議秘書處:《全國經濟會議專刊》,上海,上海商務印書館,民國十七年九月初版(1928年9月),第98-102頁。

浙江省是國民政府統治的核心地區之一,經濟發達,歷來為國家財賦重地,因此,國民政府極為重視對浙江省金融業的控制,中、中、交、農四行先后在浙江建立了分支機構,基本實現了國家資本對浙江金融業的壟斷。同時,政府也加強對浙江地方銀行的扶持力度,壯大省銀行的力量,以配合國家銀行實現對浙江金融業從上到下全方位的控制。于是,浙江省政府開始采取措施以振興浙江地方銀行,1928年,浙江地方銀行理監事改組,王薌泉被推為理事長。王薌泉是杭州商會會長,自己又開設銀行錢莊,對浙江地方根行的業務似管非管,其他二理事羅景仁、魏頌唐也無能為力,都無所作為。1929年,錢永銘(字新之)主持浙江財政,曾替該行辦了兩件事:一是提經省府會議通過,停辦杭縣農工銀行,將其業務及全部資金12萬元并入浙江地方銀行,并另撥浙江償還舊欠公債款,湊足浙江地方銀行資本額100萬元。這是官商分家后該行第一次增加資本;二是與當時代理金庫的中國銀行杭州分行談判磋商并利用政府壓力為浙江地方銀行爭取了海寧、桐鄉、崇德、德清等縣的省庫代理業務。姜宏業:《中國地方銀行史》,長沙,湖南出版社,1991年,第210頁。這兩大舉措對浙江地方銀行以后業務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這時期,還有兩件事也值得一提:一是該行在此時已開展證券交易,不過主要是參與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的交易。總稽核曹吉甫對此特感興趣,每日中午及下午四五點鐘,必收聽上海證券交易所行情,遇有機會,即替杭州分行經營一些證券買賣交易(當時總處不直接經營業務),他自己也順帶搞一些。諸如二五庫券,續二五庫券,金融短期公債,金融長期公債等等,花樣繁多,數目亦巨。該項債券,大部分都在上海證券交易所開拍買賣。二是辦理有關本省公債的業務。當時浙江省政府也發行過多種公債,如浙江償還舊欠公債,浙江整理舊欠公債等,其數目較小,而利息較厚。發行時大部分由銀行購置,作為投資,或向銀行押款,也有一部分撥充浙地行作為資本(如償還舊欠公債),少數在市面上流通,不上交易所。還有省公債還本付息事宜,此時亦已有一部分交該行辦理。洪品成:《浙江地方銀行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浙江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浙江文史資料選輯》第9輯,內部發行,1964年,第9-10頁。

總之,從1908年—1930年,除1915年—1923年浙江地方實業銀行時期,其業務有較大發展外,其余時期業務均不甚理想,特別是1923年官商拆股后,官辦浙江地方銀行正式建立到1931年的8年時間里,該行始終受地方金融巨頭勢力的支配,業務一直進展遲緩,不僅沒有起到省銀行應有的作用,其規模還趕不上一個較大的私人錢莊,洪品成:《浙江地方銀行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浙江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浙江文史資料選輯》第9輯,內部發行,1964年,第11頁。有時甚至連一般開支都無法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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