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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聽”和“不聽”的關系及其詞義發展系統

考察“聽”的詞義演變脈絡,有助于了解“不聽”的詞義系統。

聽(聽),甲骨、金文從耳從口,口表發聲,耳表聽聲,會意字。《說文·耳部》:“聽,聆也。從耳、,壬聲。”變為形聲字。本義為聆聽、傾聽。引申出以下幾個主要義位:①聽從,接受。②聽取,處理;特指審理案件。③同意,應允。④聽憑,聽任(“聽”念去聲)。可表示如下:

“不聽”是“聽”的否定形式,它和“聽”的詞義演變軌跡是相因相似的。

《漢語大詞典》“不聽”條共有三個義項:①謂不聽從別人的意見。舉《韓非子》等例。②不允許。舉《北史》等例。③不定罪。舉《禮記》例。

《大詞典》的釋義大體不錯,但猶有可補焉。首先,從詞義演變的源流來看,“不聆聽”應該是其本義。引申出兩個分支義位:A不聽取,不處理。又特指不審理案件。B不聽從,不采納。由此引申出不允許和不聽任兩個義位;中間有一個義位變體:不同意,不答應。表示如下:

3.2 “不聽”之“不允許”義的產生原因

3.2.1 “不聽”指稱“不允許”這一功能是由它的內部構造決定的。“不聽”的內部構造是“聽”為“不”所限制,是“聽”的否定式。“聽”在其歷時引申系列中產生了“應允”義,與此相應,“不聽”也可以指稱“不允許”。

3.2.2 進一步看,“聽”之所以可以指稱“應允”,這同樣是由其語義結構決定的。“聽”本來指“耳朵”“接受”“聲音”;當“耳朵”所接受的不限于聲音(跟“聲音”相對的是“內容”)時,就是“聽從”;當這種“接受”不限于耳朵(跟“耳”相對的是“口”)時,就是“應允”。

詞匯結構具有類推性,類推既會改變詞匯結構的發展軌跡,同時也會受制于詞匯結構。

“聽”和“從”在“聽從”這一義位上是同義詞,指“聽從請求或意愿”。由于“從”的“聽從”義并不限于“耳”,使得“聽”的“聽從”義的范圍擴大到“口”,“聽”產生了“應允”義(“從”沒有這個義項,因為“從”的語義結構中沒有“口”“耳”相對因素)。

這個類推,改變了“聽”的發展方向——“聽”原本是耳朵的感覺,耳朵的感覺必然跟聲音有關,這就要求“聽”的引申義一直沿著“耳朵”“聲音”的方向發展;跟“從”類推之后,這個方向被強行扭曲了。但是,跟“從”類推從而發生方向性扭曲,是“聽”的語義結構所允許的。

3.2.3 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思維和交際工具,因此,在考察語言現象的發展變化時,不應忽視民族心理、社會文化等因素的影響。

從文化結構上看,“語言”和“行為”是對立的,所以當“聽”突破“語言”范圍時,就會將其擴大到“行為”上;又如“耳”和“口”緊密相關,所謂“出口入耳”“口耳相傳”是也;因此,“聽”由“耳接受”結構轉化為“口接受”結構。這都說明“不聽”在從“不聽從”義產生出“不允許”義時,文化因素所起的作用。

在漢民族的文化傳統中,“口”“耳”都屬于五官:一為跟人說話的器官,一為聽人說話的器官,恰好對立。因此,從“耳朵接受聲音”結構轉化為“口接受內容”,是漢民族文化結構允許的,因為轉化前后實際上還都有一個“話”(“語言”或“聲音”)因素在其中;只是在轉換后,這個因素處于隱藏狀態了。

“聽”在不同義位上的結構變遷可表示為:耳朵接受聲音→耳朵接受內容(跟“聲音”相對)→口(跟“耳”相對)接受內容(跟“聲音”)相對→口接受行為(跟“聲音”相對)。

將這個結構系列轉化為“聽”的所指,就是:聽聞→聽從→聽許→聽任。

作為“聽”的否定形式的“不聽”,其詞義演變的基本軌跡與“聽”如出一轍。

參考文獻

蔣紹愚 1989 《古漢語詞匯綱要》,北京大學出版社。

謝質彬 2000 《“不聽”作“不允許”解的始見年代及書證》,《中國語文》第1期。

葉愛國 1997 《〈史記〉已有“不聽”》,《中國語文》第2期。

(原載《中國語文》2003年第6期;

方一新 浙江大學漢語史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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