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還識得我？”任肖衡有些吃驚，但嘴角是抿不住的笑意，連同著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欣喜。

我看著他，總感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但總感覺哪里有些奇怪，好像是在見他的那一瞬間，腦海里浮現的都是存有他的畫面，只不過是一剎的光景，來不及回憶。

“從未見過，名字到嘴邊就說出來了。”我簡明著說，再看向四周，也沒注意著他。

任肖衡看向我的目光也隨之暗淡了下去……

任肖衡遲遲未語，只是直生生的盯著我。

倒是他身旁的紫衣姑娘先開了口，打破了這一份寂靜：“在下柔桑，是破城的掌事……”

柔桑？

怎么長著與我一般無二的容貌？

“知曉了……”

任肖衡看我突然一動不動的僵持著，看著面前早已與早年長相不同的柔桑，突然斜嘴笑了起來。

“像嗎？”他向我走來，我身軀一滯，那一瞬間，連面前的柔桑也是睜大眼睛看著我。

“那可是我，特意照著你的模樣畫的人皮呀。”

我深吸一口氣，不可思議的看向任肖衡。

“不過……既然現下你來了，她也沒什么用處了。”任肖衡一把摟住我的腰身。

一瞬間，寒冷席卷周身。

“大膽！”我用力推開任肖衡，眸色暗沉至極，一把將紫寒架在他的脖頸處，“意欲何為？”

任肖衡倒也是不急不躁，仔仔細細的看著我，嘴角卻勾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他將手抬起，也不知是念了個什么訣，將紫寒直接喚回劍格內。

“公主就不好奇，為何我要將她換成同你一樣的容顏……又或者你為何……不是魔，而是個半仙？”任肖衡又漫不經心的談吐到。

我一愣，倒吸入一口涼氣，又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直接轉過身去，支支吾吾的繞過他的話，言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不比城主得閑，待我從九幽把納靈拿來，在同你聊別的罷。”

“等等……”我剛要念個訣離開此處，任肖衡就將我直接攔了下來，“不急，待明日再去九幽也來得及，今日不如就先在破城內休息一晚。”

任肖衡看著我，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般，仔仔細細的看著我。

“反正你這幾日都要從破城待著，早去晚去不都一樣嗎。”

而另一邊，當柔桑看到任肖衡對于我的所作所為，驟然就抬起了眼眸，那雙冷漠的眼眸中，卻沒有一絲詫異的目光。

“依你所言……”

任肖衡一笑，總感覺像極了凡間戲本子中所寫的良家少年郎，我看著，差點就要被他那雙眼睛勾去了魂。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任肖衡支走了那位與我有著一般無二容貌的柔桑，帶著我去了一處名為歸月的樓臺吃飯。

他將我帶來破城內時，還不比現在熱鬧，街上也沒什么人……

說明白點，是陽壽未盡的活死人。

這陽壽未盡的活死人也見不了光，只能等著太陽下了山，才能出來游蕩。

傍晚時，大街上各處人家的門前都是張燈結彩，門梁之上，紅繩纏繞，夜晚更是燈火通明、紅光漫天，倒是比江陵要熱鬧的許多。

破城之內，商戶云集，街上往來的行人也多，一片繁華之態，其實仔細看看，這破城雖大，但卻只有一處制衣閣，而且只在白天，日光正盛的時候開門，卻也只開一炷香的時間。

任肖衡說破城有講究，這活死人只能穿生前的最后一件衣服，要是穿了不該穿的新衣，是會被貶入畜生道的，大多數的鬼魂都尊崇著，只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到陽壽盡的那日，重新的投胎轉世，帶著心里的那一份執念，繼續下一場輪回。

興許江陵山下的景色，會比破城還好吧，可惜……長了這么大，還未怎么曾下過山，今天算是第一次。

只是今日我沾著任肖衡的光，坐在樓臺上，看著鬧市當中的人們，卻怎么也融入不進，可能是一個人久了，身邊多出一個陌生人，都會感到無比的慌張，但卻還要故作冷靜。

我看下去，發現夜晚的破城內，各類小攤主在街道上吆喝著，河道上，也有著不少的人家放河燈許愿……

大街小巷，黑紅相映其間，他們在不斷的吸食著從地底下升上的煙火氣，大概是因為忙活了半天的緣故，連這一絲的魂魄都顯得若隱若現。

酒樓里也甚是熱鬧，聽著那些鬼魂在自己耳邊嘮叨個沒完，甚是煩躁，這陰間有自己的話語，一般普通的活人是聽不懂的，好比一個成語，鬼話連篇，人有人語，鬼自然也有鬼話。

這里沒有生機，霧蒙蒙的一片死氣沉沉。

“來嘗嘗破城的美食吧，可不比你們江陵的差。”任肖衡遞給了我一雙筷子。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道名為‘鴛鴦’的熱鍋。

“這是何物？”我低頭看了看這一桌子的菜，和紅白兩道的湯鍋。

“鴛鴦鍋，這可是人世間最美味的吃食了，將這些放在這鍋中煮煮，就可以了。”他一邊將食材放在左右不同的湯鍋中，一邊同我說著如何食這道菜。

“這鴛鴦鍋是好，不過方才你說，它可不比江陵的美食差，只是我連江陵的美食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你這里便是好的呢。”我嘆息著。

任肖衡坐下來，將盤中的菜一點一點的放入兩邊不同湯底的鍋中，“你忘啦，之前啊，你還讓我偷偷帶著你下山，還威脅我，要是不帶你下去，就跟你師父說我欺負你呢。”

“那都吃了什么呀。”我往他那看了看，實在有些不記得了。

“山北的炙豬肉，桃花園林的桃花釀，還有……”

“你之前識得我？”我打斷他的話，皺起眉，好奇的問著他。

任肖衡端著菜肴盤的手一頓，慢吞吞的說：“算是吧……”

“不好意思，我想不起來了……”我眨著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任肖衡。

任肖衡抬眼，與我對上了視線，我心一顫，勝似驚鴻，他眼里的光芒，叫的我看的如此熟悉。

他又淡淡的笑了，說道：“看來你當真是將我忘了。”

“怎會，你不是我父王派來協助我的破城城主嗎？”他這一說，我更是覺得迷茫了，眨了眨眼睛，心里想著，可不就是父王臨走前跟我說的你么……

任肖衡彎眼一笑，問我：“我記得你有個弟弟，是魔界的大將軍。”

確實如此，我當然是有個將軍弟弟，他是魔界最厲害的男兒，天不怕地不怕，我同他最親近的。只可惜在出生之時，他先一腳將我從娘親的肚子里踹出來了，讓我當了這個姐姐。

我歷完上仙的劫，他就被父親弄去九幽當大將軍了，他臨走前，還陪著我喝了一場酒，事后還大哭了一場，說是他看人眼拙，不然不會讓我遭此劫難。

我知曉他疼我，可現如今的我半仙半魔，以后的劫難是一個也逃不過。上神的劫遲早是要歷的，更何況我感覺也沒什么，回到江陵的時候，我什么都忘卻了。

眼前的這個人連我有個弟弟都知道，看來是父王信任的人了，我莫名的有些開心，問道：“只是已過半日，也不聽著你叫我的名字，你可是不知？”

任肖衡從紅鍋里夾了一塊肉，放在我面前的盤中，微笑著對我說：“你叫若水，從前……我叫你沉影。”

“沉影？”我念一遍，總感覺有些耳熟，但再細細一念，就渾身感覺不對，好像是心里有塊大石在壓著一般。

莫非我從前認識他？還與他交好過么？

可是為何……我一絲的印象都沒有了。

我看著任肖衡，夾了一口盤里的羔羊肉，確實美味，但也不知為何，總感覺很熟悉，好像跟以前吃過似的……

也不知是為何，我總感覺眼前的這個破城城主沒有那么簡單，大約是因為那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我將嘴里的吃食咽下，又歪著頭，細細的打探他，問道：“那從前……我管你叫什么？”

他說：“自是叫我相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