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之前的事件，沈悠悠大病了一場。用老話說，撞邪的時候，有可能會因為驚嚇過度，魂兒丟了。用中醫的理論來講，就是受驚導致的虛弱。

請了將近一個禮拜的病假，沈悠悠這才恢復過來，趕緊就去醫院上班了。

沈悠悠跟著主任進行每日例行的病房巡視，一個不留神，撞在了一個堅實的后背上。

“啊，sorry。”

她慌亂地道了歉，抬頭——原來是宋主任。

宋主任正值壯年，鼻梁上一副金絲眼鏡讓他看上去有幾分儒雅。不過此時此刻，這個儒雅的男子有幾分無奈和責備。

“你剛剛恢復，工作狀態要盡快找回來。”

“嗯，好的，嘿嘿。”

仗著主任對自己的寵愛，還有自己那么一丁點還算不錯的醫療水平，沈悠悠難得地撒嬌。

宋主任正想說些什么，突然急診那邊的一個新人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車禍，分流來了十六個患者，其中有兩個有生命危險，院長說讓您快去急診……”

宋主任臉色騰的變了，當機立斷：“邊走邊說。”

沈悠悠連忙跟了上去。她現在已經可以進手術室，一邊學習，一邊作為宋主任的手術助手，也已經做過好幾個手術了。這種場合，當然少不了她。

而幾乎在同時，不遠處一條走廊上，跑出了一個女醫生。

那個女醫生身材高挑，即便是沒有穿高跟鞋，也到了一米七五以上；她有一頭干凈的短發，神色極為嚴肅，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跑路帶風，嘴里喊著讓讓，腳下絲毫不停留，很快就跑到了急診處。

她隨著一個實習護士跟到了一個擔架床邊，一邊檢查著擔架床上的孩子的傷勢，一邊認真地聽著急診同事的報告，好看的桃花眼里滿是關切。

“情況差不多是這樣了。”實習護士臉色蒼白——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么重的傷勢。

“我知道了，我來接這臺手術。”

女醫生收起聽診器，轉身去做手術前準備。

但是，她還沒有走出病房門，就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那個人是醫院的副院長，他攔住女醫生，在她耳邊說著什么，那個女醫生臉色變了數變，最后認真地看了看副院長遞過來的材料，說：“這個患者的傷勢還好，還不用我來親自操刀。說實話，那邊那個孩子要比這個患者嚴重得多，說一句得罪人的話，這個醫院里，只有我能做這個孩子的手術！”

副院長嚴肅道：“你別搞錯了！那個孩子誰來給她做手術都行！但是現在我手上的這個患者，可是政府高管，可是關系到我們醫院今年乃至往后數年的財政……話不多說了，你要知道……”

女醫生說：“我的副院長，你別添亂了，現在每秒鐘都是黃金時間！我必須要做這個手術！至于你說的那個患者，我也看過他的情況了，你找張主任或者宋主任來做不是一樣的嗎？小王！給那個小患者注射腎上腺素！快！”

女醫生完全無視自己，而是跟實習護士交代步驟，副院長出離憤怒地說：“你還想不想干了？你要不就做我和院長指定的這個手術，要不你就別干了！這是醫院，不是你的個人戰場！”

女醫生憤怒地回頭。

就在這時，宋主任和沈悠悠也已經趕了過來。

沈悠悠怯怯地看了看副院長，然后對女醫生說：“姐……沈醫生，你……”

沈醫生瞪了沈悠悠一眼。

副院長不管女醫生的反對，對宋主任說：“那，宋主任，這個小病人交給你了，十萬火急，小心。”

宋主任的鬢角滑下一滴冷汗，勉強地點點頭，往急診里沖去。

剛剛的一切，宋主任都看在了眼里。

沈小禾，沈悠悠，這對姐妹，在醫院里是出了名的美女；在臨床急救水平和手術成功率方面，沈小禾更是全院乃至全省大大有名的。而仿佛是家族基因，沈悠悠的進步速度也很快。

所以，讓這個沈小禾去為官員做手術，并不讓人意外。

沈小禾擔憂地看了一眼急診室，抬頭看了看遠處墻上的掛鐘，往遠處的急救室跑了過去。

……

……

沈悠悠疲憊地走出了急診室，走到了一處無人的地帶，摘下了口罩，坐了下來。

那個小病人的情況實在是太嚴重——全身多處骨折，玻璃和鐵片穿透了幾處動脈；這樣的情況，宋主任光是看看，就已經怵頭、打退堂鼓了。

如果是姐姐操刀的話，肯定能救回那個小女孩的吧。

眼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變得灰白，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腳步。沈悠悠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眉眼與自己相仿的面孔。

“姐……”

“起來吧。”

沈小禾看著帶著哭腔的妹妹，知道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醫院這個地方。

醫院，這個地方，充斥著生與死。生命在這里降生，然后在這里離去，生命在這里進行著輪回，有著無數人的笑與淚。

只有久經沙場、慣看生死的一聲，才能做到麻木。

沈小禾以為自己麻木了，足夠堅強了，但是今天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比起妹妹，搶不到哪兒去。

“那個孩子的傷勢太重了，能堅持到進醫院，已經是很堅強了。”她拍了拍沈悠悠的肩膀，竭力安慰道。

沈悠悠點點頭。宋主任已經盡力了——但是，如果是姐姐沈小禾來做的話，說不定真的能……

沈小禾摘掉口罩，說：“好了，你去冷靜一下。”

“姐……”

這是沈悠悠第二次發聲，仍然只有一聲姐，聲音卻有點發顫——夾雜著哽咽。

沈小禾搖搖頭，說道：“在醫院里，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就連掛號排隊、門診取藥都有特權存在，更不要說是動手術了。我們學醫的時候，都學過，生命是平等的，是無上的，但是實際上，生命有時候，就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而我們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你懂嗎？”

沈悠悠不爭氣地流了淚，緊接著點點頭。

沈小禾擠出了些許微笑，捏了捏沈悠悠的臉蛋，把她拉了起來，摟著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