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嬈深吸一口氣，眨了眨眼睛，不然她會擔心她眼珠子會不會激動得爆掉。

當她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身邊的人又多了些，不像剛才難民瘋搶食物的將她團團圍住，楚珩拉著蘇小嬈的手，“小嬈，咱走吧，最近定是受了左玉恒很多折磨，瞧你都瘦了。”

楚珩自說自話，其實蘇小嬈哪里瘦了，人家還胖了兩斤呢。

“哪里跑來的山野匪人，趕來滋擾大齊百姓。”車上的左玉恒不知何時已經下馬，聲音冷冽，目中的笑充滿志在必得。

“呵，左玉恒才多久沒見，你真是卑鄙無下限了，本國師像是山匪嗎？”楚珩笑得譏諷，也不多看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左玉恒的人。

“大膽賊人，連我大楚國師也敢冒充，給我亂箭射死。”左玉恒手一揮，立馬有一堆弓箭手拉弓開弦圍了過來。

就算你是國師又怎樣，你現在好意思承認嗎？堂堂國師假扮山賊來劫宰相的人，傳回大楚，本就麻煩纏身的人，又得多一堆的參本，再說，他現在殺的是國師嗎？不是吧！

左玉恒冷笑。

楚珩瞧著立在馬車旁的左玉恒冷笑，特也冷哼一聲，今日敢來，他是料到了左玉恒會使怪招的，他要不使怪招，他才覺得怪呢。

早在左玉恒的人上來之前，他的人就早已列隊成型，形成最佳護衛陣型，幾乎同一時兩隊人馬同時出手，雖然雙方都只有幾十人，但兵貴在精不在多。

二人都是國中權重之人，身邊的人個個身手敏捷，身形如電，一番喋血廝殺就此展開。

剛剛還搶奪事物的難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抱頭四竄。

北齊的首都直轄城市的城門口此刻因為兩個異國掌權人而充滿肅殺之氣，整個城門上空都彌漫著鐵血腥氣，一層層壓下來。

站在城樓上觀望的守城主將終于瞧出事情的不對勁，快馬加鞭跑到緇陽城的驛館報告此刻正在休息的齊允，齊允聞言，甩下手上捧著的一封密信，快馬向城門趕來。

“小嬈兒，你在那邊呆得太久，是不是應該過來了。”左玉恒微笑看被圍在中間保護得十分周全的蘇小嬈。

“小嬈兒也是你喊的，小心待會兒本國師打爛你的臭嘴。”楚珩很是不爽的冷冷道，抓著蘇小嬈的手也緊了緊。

“呵，是嗎？”左玉恒不看楚珩一眼，兀自摩挲著手里的項鏈，目光溫軟的看向蘇小嬈。

一直沒說話的蘇小嬈內心一顫，“楚珩，我……”

“叫我阿珩。”楚珩湊近蘇小嬈耳邊，溫潤糾正。

佛里花的淡淡香氣縈繞在蘇小嬈鼻尖，讓她本就動搖的心搖擺得更加厲害，看著這一刻目光誠摯的楚珩，蘇小嬈突然覺得，也許她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不只是為了修行。

“阿珩。”蘇小嬈半晌開口，于血色拼殺中聲音低迷如風，但聽在楚珩耳中卻像是風中搖曳的鈴聲，清脆，動聽。

他忍不住抽出此刻殺人的手撫了撫她的亂發，溫柔笑道：“我們走。”

一直站在轎邊未動的一分的左玉恒也似看清了蘇小嬈的口型，因為她那一句無聲的阿珩，讓他本以為的鐵石心腸，裂開一道縫隙，因為突然的崩裂而疼痛，不能自抑。

突然便生出他是不是應該將這個女人長久留在身邊的念頭，念頭剛一閃出，他便如遭雷劈，瘋了不成？

剛邁出一步，遠遠地蘇小嬈看見沉黑的城門突然大開，浩浩蕩蕩走出一隊人馬，當先一人緋衣黑馬，好不風流天成。

她邁出的腳步突然便生生頓住。

齊允！

拉起蘇小嬈就走的楚珩猛地回頭，瞧著蘇小嬈臉上猶豫掙扎之色，內心的狂喜瞬間沉入海底，“你不愿意？”

“我不是……”蘇小嬈想解釋，眼睛亂轉，目光再次落在左玉恒手中將落未落的項鏈上，她漆黑的睫毛顫了顫，本來決定要跟楚珩走的決定，一瞬間瓦解。

就算要跟你在一起，也要有命在，也不是現在。

“對不起，你自己走吧。”

蘇小嬈毫不猶豫甩開楚珩的手，沖出人群，朝左玉恒的方向跑去。

手中瞬間傳來的空無感讓楚珩的心也跟著放空，陰郁的眸子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忘記這一刻的拼殺，忘記這一刻有帶血的寒刀向他劈來。

“你瘋了嗎？”浴血中的玲花及時砍掉那只準備落下大刀的手，一把抓住已經出神的楚珩，“走。”

正轉頭回看的蘇小嬈心頭一驚，下意識就要回去，手卻被另一人狠狠抓住，左玉恒抬起她下巴，使勁捏在手里，“既然選擇了，那就別輕易放棄。”

蘇小嬈幾乎能聽見下巴處骨頭脆響的聲音。

而想帶走楚珩的玲花驀地手中一空，緊接著便看到眼前一花，白色的身影飛空長起，她只看到眼前飛花走血，一只只殘肢斷骸如泥土般被拋上天空，又重重砸下，碎成粉末。

周圍三尺，無人生還！

站在一旁的玲花怔怔出神，這個一直伴在佛主身邊的男子，將女人拒在三尺之外，因為兒時的可怕記憶，讓他對情愛這種東西永遠冰封，可是不代表他沒有！

當他有時而失去，對他來說會是怎樣的一種打擊，會造成怎樣的一種癲狂？

玲花突然皺了皺眉，這一刻，她第一次真正的目含警告的看了蘇小嬈一眼。

看著楚珩殺戮而表情已經木然的蘇小嬈，收到玲花滿含警告的目光，心更加沉了沉。

浴血中的楚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制麻衣，慘然一笑，朝著來時的方向，腳尖一點飛身離開，至始至終也不曾回頭看過蘇小嬈一眼。

其余人見楚珩突然離開，也飛快跟上。

蘇小嬈怔怔地望著那個決然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城門口，她也不曾收回視線，或者說她根本就忘記了收回。

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內心的疼痛，以及那個背影消失時內心的空虛，纖細的手指不自禁的抓緊了可握住的一切。

一世為妖，她終身只為修行，不問情感，當再世為人時，她卻不知道一種叫做情的東西可以住進她心里。

“舍不得？”左玉恒抬起被蘇小嬈捏得死勁的手，目光譏誚，“舍不得為什么要回來？”

“不是正合你意嗎？”蘇小嬈冷冷一笑，甩開左玉恒的手回到馬車。

看著這個從認識一直嬉笑怒罵，將笑容永遠放在臉上的女子突然沒了笑臉，背影孤寂踉蹌，他突然莫名煩躁，捏在手里的項鏈也更緊了幾分。

這條項鏈究竟有什么魔力，讓她寧愿與楚珩反目，也要回來。

尸首滿地，他的人所剩無幾，輕聲召喚出隱衛將馬車周圍保護得水泄不通，他不知道這一刻是在防楚珩的去而復返，還是，她的不顧一切。

而城門處齊允帶領的隊伍已經緩緩走來，左玉恒瞇了瞇眼，最終轉回身，掏出一個面具，扔進車內。

“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