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

月下卻勾起了連綿烽火似的刀光劍影，山河破碎般的呼嘯轟鳴！

劍是坐忘長生劍，槍是霸王破陣槍。

寒光流動，木屑碎了如細雨般收落下來。

可是他們眼中卻完全沒有這些飄零的飛屑，他們心目中，世上只有對方的身影，兵刃。

堅硬的青石，粗壯的枯樹，被他們的力量輕輕抹過，支零破碎，化為平地！

蜿蜒的大地，崎嶇的山石，也如同平地一般被橫碾而過！

他們的兵器和肉體都到達了一種巔峰，世上已經很少有東西能阻擋他們的力量。

大地一寸寸碎裂，揚起漫天飛射而出的碎屑。流動不息的寒光卻陡然靜謐下來。

李長青手中流動不息的劍光忽然起了奇異的變化，變得陰沉而凝重。

“轟”的一聲，濺起了熾熱耀眼的火星！

劍光忽然消失，他手中的劍已經停頓，青黑的槍尖死死抵住‘玉麒麟’的劍脊。

沉重的槍，凝重的勢，倘若李長青的劍是飛舞的靈蝶，那張環的槍就是壓住靈蝶的大山！

漫天的飛屑，忽然全都落了下來。

這柄被壓死的劍，忽然從本沒有的縫隙里鉆了出來，宛若一道鮮活的仙靈。

一劍光寒，恍如飛仙。

李長青的劍已刺入張環的心臟。

張環還在直挺挺的站著，那柄沉重無比的霸王槍卻依然在他的手中死死纂著，槍尖緊緊抵住大地。

李長青察覺到眼前身體的溫度在逐漸變冷，血液的流動也逐漸停止。

張環已經沒有了呼吸，瞪大的眼睛里滿是不甘。

但他的心里怎么會有不甘？武功到了這樣的境界，與同樣強大的高手爭斗而死，怎么會有不甘！

洪太蘊不知從何處緩緩走了過來，眼中滿是笑意。

李長青面色無比陰沉，好似即將飛落的積洪！

因為他終于看到了張環肩膀上那黃白色的細針，他們這種境界的人，只有在把所有精神都放在唯一的對手上時才會出現這種疏漏！

李長青冷道：“你不該來。”

洪太蘊笑道：“可我到底還是來了。”

‘噌’一聲。

李長青的劍已經從張環的胸膛抽離了出來，血不要命似的往出淌著。

昏暗的夜里，鮮活的血依然紅艷。

李長青拱手道：“既然洪大老板來了，那我就走了，后會無期！”

邊說邊緩緩朝后退去。

洪太蘊沉聲道：“既然先生來了，不把命留下只怕不夠意思！”

李長青冷笑道：“只怕洪大老板沒有這個本事。”

洪太蘊戛然一笑，兩袖紛紛破碎，抖出漫天清光。

露出一雙極其粗壯的湛青手臂。

‘翡翠金身’，這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就是翡翠！

一呼，一吸，洪太蘊的身體四肢都在充血膨脹，紫青的血管，游移的筋骨凸起暴露，此刻他就如同一頭可怕的遠古兇獸。

這是武道無上橫煉法門，無極金身。

“轟！---呼---”

踏鐵為泥，吐氣如雷！

可怕的身軀邊樹木石塊紛紛爆碎，深陷的大地上蔓延開了極為粗獷的裂口。

身如飛虹，洪太蘊蒲扇似的雙手好似已經從四面八方朝李長青碾壓了過來，帶著無比清晰而熾熱的血氣。

呼吸已合蒼穹勢，覆手殺生似天傾！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李長青的臉色驟然凝重了起來，劍出如龍！

倘若之前他的劍是飄然飛仙的人間謫仙劍，此刻他的劍就如同一片隔斷天淵的滔天血海，猶如九淵之下殺戮不息的阿修羅魔劍！

血海橫空，唯剛唯強。

一道充滿殺戮意志的猩紅劍光蕩起滔天血海劈向了碾碎一切的巨手。

深青的手，猩紅的光！

“轟！”

充滿毀滅力量的波動絞滅游離在天地間得生機。

交錯的大地被一種極為可怕的力量撕裂，兩道人影掀起恐怖的碰撞，又再次被碰撞的余波掀退！

一剎那已有交手十數回合。

洪太蘊的左手被一劍掃開，右手中指指骨上出現了一點深深的凹痕。

轉瞬間這些凹痕就已經平復。

李長青握劍的右手則被震得有些發麻，手腕有些不正常的紫紅，左手的指骨間的傷口上流出了黑紅的淤血。

洪太蘊猛然變了顏色，霸王槍沒了影子，張環也已經沒了影子！

洪太蘊又驚又怒：“你！...”

李長青微笑道：“我？”

洪太蘊才反應過來，道：“你絕不是李長青！”

李長青道：“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李長青，我只承認我是李長生的兄長。”

洪太蘊冷冷說道：“你到底是誰！”

洪太蘊身體微縮，似乎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李長青溟然一笑，漠漠血色似乎浸染上了幽邃的蒼穹。

此刻的空間就如同一張畫卷，畫卷上延伸出一道血紅的劍光，抹殺一切的劍光。

這一劍唯有‘死’，天地間所有的生機都在這一劍下凋零。

天地萬物都已經靜止。

絕對靜止。

除了李長青手中的劍，天地間的一切都如同即將被湮滅的幻影。

洪太蘊臉上忽然露出了恐怖至極的表情，他的力量忽然緩緩消散，膨脹的身體居然在一點一點收縮。

當死亡來臨時，這世界上又有什么力量能夠阻止？

他終于抬起了手臂，卻已經遲了。

這一劍已經割斷了洪太蘊的咽喉，他的眼睛死死的睜著，唯有恐懼。

死寂，良久的死寂。

風終于沒有了畏懼，從遠方帶著冰冷的體溫飄來，帶走了恐懼的靈魂。

‘哐當，哐當’

車輪和陡峭的泥土碰撞，發出不規則的聲響。

遼闊的大地上出現了一輛馬車，車里燈火明亮，車里有一個紅泥小爐，一張小幾，兩壺酒，一個茶壺。

車轅上坐著一個人，一個須發灰白的老頭，老頭腰上放著一桿碗口粗的大槍。

李長青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你還認不認得我？”

“你到底有幾張臉？”

凝視良久，張環終于吐出心中埋藏許久的問題。

世上自然有李長青，但絕不是眼前這個人。

碧無憂認認真真的回答道：“過去只有五張臉，未來或許會更多。”

張環嘆道：“只可惜你手中的劍不是碧海劍，不然今日我就能看到天下第一劍客最強的一劍。”

一個劍客只有握緊自己的劍時，他的劍法才能到達前所未有的高峰。

碧無憂一字一頓道：“天下第一劍客永遠是李長生。”

“可他早已不在江湖。”

“但他的曾經在江湖上刻下了最璀璨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