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臉，本身就是個面具。

又有誰能從別人的臉上，看到他心中隱藏的秘密。

碧無憂已經卸下了人皮面具，但他的臉又何嘗不是一張面具。

死寂，冰冷，鮮紅。

鮮紅的柳。

是鐵柳。

千年常紅的鐵柳，千年長紅的鐵柳山莊。

赤色的磚瓦，赤色的巖墻，赤色的玉階，赤色的山莊。

莊里莊外六重大門看不到一個防守的門丁。

一個蒼老的老人站在門前的紅玉階上，靜靜的望著碧無憂。

這人雖然須發皆白，卻也面露紅光，四肢依然壯碩，一身赤紅長袍，踏血云履。

他是鐵柳山莊曾經的主人，柳如楓。

一道如雪的白影從遠處緩緩走來。

見到碧無憂，他淡淡的笑了出來，道：“公孫先生，請進。”

濃濃的酒香從莊里飄出，斷然是數十年以上的好酒。

但他卻沒有半分酒意，將死之人，哪里還有喝的下酒的心思？

碧無憂異色道：“你怎知我是公孫良。”

柳如楓笑而不語，這世間沒法解釋的事情實在太多。

他走了開來，去給碧無憂準備馬車和車夫。

屋里傳來酒香，喝酒的人呢？

飄渺的說笑聲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知怎的，這笑聲好像有些尖銳。

一個老人給碧無憂盛滿了酒壺。

碧無憂喝著寡酒，因為身邊喝酒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一道閃光。

碧無憂立即順著光芒看了過去。

有柄劍很亮，這柄劍正指著他！

劍身筆直，握劍的手很穩，很干凈，絕對是一把握劍的好手。

碧無憂冷聲道：“你是誰？”

四周忽然傳來了哄笑，這次的笑聲倒沒有了幾分尖銳，卻藏著淡淡的嘲意。

那人喝道：“你連我也不認得！”

碧無憂搖頭道：“自然不認得！”

那人笑道：“果然是個沒見識的小輩，連云劍蒼云松都不認得！”

那人著一身白衣，衣上卻印著藍鶴，面相皺起，一雙眼睛爍爍有神，恰似兩個珍珠掉進了一盤稀飯。

碧無憂道：“莫非就是二十年前殺了十三路水陸碼頭總瓢把子白深煉的劍客？”

蒼云松道：“只有我能殺了他。”

碧無憂喝下碗中酒，道：“你們要殺我，為什么不一起動手！”

又是一道聲音傳來，略有些尖細：“在場的誰沒有些傲氣，你還不值得一起動手，況且百花谷的人，也絕不是好殺的！”

碧無憂放眼探去，一道矮小的人影瞬間縮了下去。

這一探就露出了破綻。

蒼云松手中的劍已經刺出，靜若處子，快若雷霆。

一道濃郁的殺氣已經將碧無憂籠罩。

在座所有人平生都沒有見過這么穩，快，準，狠的劍，只是這一刺，就算是少有的天才也至少要四十年的火候。

所有人都以為碧無憂將要倒下。

下一刻空氣中卻陷入了可怕的靜默。

劍將要刺入他咽喉的時候，碧無憂的手就已經擒住他的手腕，他出手的時間精準的可怕。

連云劍已經換了主人。

蒼云松踉踉蹌蹌的后退了幾步，珍珠般明亮的眸子已經失去了光芒。

蒼云松大聲喝道，仿佛是在質問：“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

他就像看到了一個魔鬼，朝門口狂奔了過去。

碧無憂沒有殺他，因為蒼云松的心已經死去，一時半會活不過來。

倒酒的老人目光閃爍，道：“沒人知道百花谷這一代毒脈居然是個劍客！”

碧無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劍客，一個劍客又怎會是百花谷傳人。”

老人道：“你有一雙很好的手。”

這時所有人才注意道碧無憂的一雙手，干干凈凈，修長而沒有半點瑕疵。

老人道：“倘若你不是公孫良，喝下第一口酒的時候就見了閻王！”

碧無憂道：“好手段！好眼力！只是接下來...”

老人道：“你喝酒，就是讓人懷疑你已經遲鈍，調整自己，并勾引人出手，當你朝孫漠望去的那一刻，你就成功欺騙了蒼云松。”

老人又給碧無憂倒了一碗。

碧無憂端起一飲而盡。

老人又道：“你的武功并沒有我們看到的那么高，大抵只是個比蒼云松快兩分的劍客，不過一手奪劍術已經出神入化。”

一個劍客，奪劍總是比其他武人更容易些。

碧無憂道：“為什么只是兩分，而不是三分，四分。”

老人道：“我們這些人一但出手，就絕不可能留情，你奪劍的速度雖然快，但終究還是有限，不過兩分也是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如果你還能快一分，這里只怕沒人武功能比你更高！”

碧無憂豁然變了顏色。

一個赤膀大漢轉過身來，仔細瞧將下來：“好小子，鐵柳先生能夸的人，想必有些不凡。”

這人身長八尺，面如冠玉，一身白肉瑩亮，一看就是個外功好手。

能練出這一身白肉的就唯有縱橫南安，生平從無敵手的綠林大豪，‘白霸王’玉林城。

碧無憂道：“鐵柳先生，玉老大，連云劍，鬼刀孫漠，紫面郎君孫崖，五虎刀侯小七，真是大場面，晚輩我真是三生有幸！”

緊握腰間鐵鞭的紫面漢子轉過頭來，笑道：“只怕你三生都不想如此有幸！”

碧無憂道：“為什么？”

鐵柳老人道：“你不死，誰讓百花谷徹底和長生會決裂，狄長老又怎么幫我們殺人？”

碧無憂驚怒道：“趙玉伯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牲！”

趙玉伯的‘伯’字尚未吐出。

玉老大已經怒喝道：“你怎敢！”

此時他的手已經按向了侯小七的咽喉，侯小七刀已出鞘，只是雙臂忽然被兩雙手死死按住。

侯小七咽喉瞬間就被扎了個血窟窿。

殷紅的鮮血泉也似的噴了出來！一身白玉被染的通紅。

這是一場精準的謀殺！

侯小七的手在空中死死垂下，他死都沒想到玉老大會朝他出手。

碧無憂此時已看呆了。

玉老大獰笑道：“連云劍和五虎刀自然不是我們的人，只是恰逢其會來此拜訪，多謝你逼走了連云劍，一個五虎刀自然好處理的多了！”

畢竟殺一個高手總比殺兩個要簡單。

鐵柳先生嘆道：“連云劍性如烈火，剛正不阿，騙他朝你舉劍絕非難事，不過就算我也沒料到到，今天這場局走勢如此簡單。”

三寸丁孫漠笑道：“原本你們三人對付我們四人，未必沒有活路，可惜...”

孫崖已經舒展好了腰間的鐵鞭：“可惜這三個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