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誒提著一大袋外賣回到店里，他看到唐子君已經出艙，嚷嚷幾聲讓唐子君過來吃飯。

“老唐，來吃點東西，我點了很多好吃的。”

龐誒擺好外賣，沒等來唐子君，也沒等到唐子君回話，他看過去，發現唐子君目光炯炯，神色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

“老唐，你發什么瘋呢？”

龐誒走過去，忽然唐子君把手機扔到旁邊，然后跑進游戲艙里，幾分鐘后，唐子君又從游戲艙里出來，拿著手機來跑龐誒面前，激動地指著短信界面，顫抖著聲音說道。

“兩……兩千塊，我賣了兩千塊，老龐，兩……兩千塊啊。”

那是銀行短信，顯示唐子君銀行卡的余額，正好多了兩千元。龐誒也不淡定了，他抬起頭震驚看著唐子君。

“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個工作室的傻缺老板，掏錢買了我從他們手里搶走的戰利品，一件一千，兩件兩千。”

唐子君頓時掐起手指頭算了算，呼吸不由得變成喘氣：“我的媽耶，算上之前賣攻略的錢，我們玩《天塹》才四天，賺了差不多五千塊，比你開店一個月賺的還多啊。”

“對對對，發家致富呀老唐，我們要翻身做有錢人啦。”

唐子君興奮得像是聽到下課鈴的中學生，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臉上掛著傻笑，但因為太久沒有吃東西，他問到傳來的菜味，鼻子稍微抽動幾下，然后“咻”一聲跑到飯桌旁坐下，對著一大堆外賣狼吞虎咽。

“臥槽，給我留點！”龐誒不想吃剩飯剩菜，只能趕緊加入戰場。

半個小時后。

唐子君和龐誒靠在椅背上打嗝，看著空空如也的飯盒，心里念著銀行卡里新鮮的余額，感到暖暖的幸福感。龐誒彎著頭瞥向唐子君，左手在唐子君大腿上捏了一把，一邊挑眉一邊說道：“老唐，既然現在咱們手里有錢，是不是可以考慮解決一下我的終身大事了。”

唐子君扭扭屁股就知道龐誒在想什么：“行啊，只要你有冬瓜的聯系方式，只要你能約冬瓜出來，剛到手的兩千塊就當是你的約會資金。”

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龐誒尷尬地撓頭發，略感氣餒，今天在游戲里的時候，他好幾次想問冬瓜的聯系方式，直到冬瓜下線他都沒有鼓足勇氣行動，而且唐子君說得對，就算有聯系方式那又怎樣，難道人家冬瓜就一定會答應約會嗎？

回頭掃一眼店里，龐誒不禁拿出一根煙叼在嘴邊，一邊晃著二郎腿，一邊說道：“老唐，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配得上人家冬瓜啊。”

“配不上。”

唐子君和龐誒的相處方式里沒有自欺欺人一說，唐子君站起來伸個懶腰，打了個長哈欠，走到龐誒旁邊拍拍他的大肚腩：“不過現在配不上不代表以后配不上啊，兄dei。”

龐日若有所思。

唐子君回到游戲艙旁邊：“別發牢騷了，我聽說咱們之前寫的攻略有問題，我檢查一下，你用另一臺電腦打開《天塹》其他主播的直播間，我要看。”

龐誒照做用另一臺電腦打開其他主播的直播間：“你干嘛看其他主播？”

唐子君：“說不清楚，我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哦，那你忙，我先回去睡覺，今天累死我了。”

唐子君回頭看了看龐誒的背影，然后回過頭繼續敲鍵盤，鍵盤聲很響，夾雜著唐子君的聲音：“教你一招，秋舞不也是主播嘛，你加她的直播粉絲群，通過企鵝聯系秋舞，跟她要冬瓜的聯系方式，秋舞應該不會不給。

“你有聯系方式后慢慢跟冬瓜聯系感情，不一定非要約人家出來，聊聊天不也挺好的嘛。”

唐子君不知道龐誒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他皺眉盯著論壇里的評論，發現的確如小王所說，很多玩家在老匠師那里都沒有領到九玉骨的支線任務，大家反應老匠師就是個普通NPC，不具備和玩家互動的功能，作用也許只是為了豐滿NPC之間的關系罷了。

“不可能啊，難道是那天游戲出 BUG了？”

越想越不對勁，唐子君視線移到另一臺電腦，龐誒點開的是一個知名主播的直播間，這個主播叫三七開，三七開玩過很多游戲，如今《天塹》火熱，他便直播《天塹》。

看得出來三七開才剛開始接觸《天塹》，他在主城滿大街的晃蕩，沒有去接副本，也沒有去刷怪的意思，就只是一邊亂逛一邊說和直播間的觀眾互動。三七開的直播效果很不錯，經常能蹦出幾個有質量的笑話，只是他時不時會跑出幾句粗口，聽得唐子君很別扭。

不過他想看的就是其他玩家在主城里亂逛的過程，如果論刷副本和刷野怪，估計十個三七開加起來也沒有他一個人有效率。

看直播看了半個小時，唐子君的表情從疲乏，先后變成疑惑、震驚、恐懼，最后固定在不安。

三七開在主城里亂逛，為了使直播間氣氛持續活躍，他看到有趣的NPC就會上前調戲一番，主城里有數不勝數的NPC，而三七開遇到的NPC里，恰好有幾個唐子君非常熟悉。

一個是車馬行的老板。

面對三七開，如果三七開提到坐馬車，車馬行老板則說：“客官，交錢之后才能上馬車，當然，如果您不急，可以坐普通馬車，普通馬車免費。”

如果三七開沒提起坐馬車的事，車馬行老板則不會回應。

如果三七開提起地圖的事，車馬行老板會主動送出免費地圖，但對收費地圖卻只字不提。

還有一個是天地鏢局外的老頭。

三七開和老頭聊天，無論三七開說什么，老頭都只有一句臺詞：“請問客官是否要押鏢，您眼光真好，我們天地鏢局是皇朝首屈一指的鏢局，選擇我們鏢局一定沒錯。”

不僅如此，主城內的其他NPC，在面對三七開時，有固定的表情、動作和臺詞，別人一瞧便知這是NPC，龐誒的經歷也是這樣。

不過唐子君在游戲里遇到的所有NPC，都像車馬行老板和老頭一樣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

唐子君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和其他玩家會有完全不同的游戲體驗，之后幾個小時里，他一直在看其他主播玩《天塹》，發現所有主播的游戲體驗都和三七開、龐誒一樣。

“怎么回事啊。”

唐子君一時難以平靜，他跑去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回來后站在電腦前，一邊看直播一邊抽煙，借著尼古丁帶來腦袋的片刻清醒，慢慢分析整件事。

“玩家和NPC的區分在于……玩家是自主活動，由個人意識操控人物角色，而NPC只有固定的表情、動作和臺詞，所以哪怕沒有游戲昵稱，玩家也可以輕易區分玩家和NPC。

“除去腦袋上的游戲昵稱，如果……如果這時玩家和NPC之間沒有區別，那么怎么區分玩家和NPC呢？

“誰是玩家，誰是NPC？

“我是玩家，還是NPC？”

想到這里，唐子君驟然渾身冷汗，他匆忙把電腦關上，看著電腦屏幕變黑，他才漸漸冷靜。

把煙抽完，唐子君重新走進游戲艙里，進入游戲后，他打開好友欄，給小王發去一條文字信息：加我的企鵝號，重要的事，詳聊！

然后唐子君下線，三步作兩步跑回租房，跳上床，用被子捂著腦袋，睡了。

第二天。

又是陽光明媚，萬里無云的一天，世間事需要交相輝映，此間良景若配上剛從網吧熬夜出來，滿臉憔悴，打著哈欠的人，總會有種被糟蹋的感覺，但如果配上大學校園里莘莘學子，就真的是交相輝映了。

上午沒有課，對于大學生而言是最最幸福的事，可以睡到自然醒，醒來后去食堂點份早餐，回到宿舍想看劇的看劇，想做作業的做作業。愜意，舒服。

吳秋閑暇時一般在看書溫習，看書看得累了，她才打開電腦玩游戲做直播。同學們對吳秋的印象大抵是美女學霸，殊不知吳秋還是游戲高手，估計學校里找不到比她游戲技術還要強的男生。

玩游戲和學習從來都不沖突，至少在吳秋身上不沖突。

吳秋把書本合上，看了眼床位旁邊的游戲艙后，她思忖片刻，決定先不玩《天塹》，而是打開電腦逛逛微博和論壇，她習慣性的登錄企鵝號，才剛登錄就發現有一條好友申請，她點開一看，不由得一愣，然后一笑，轉首對著程冬說道：“龐誒加我企鵝了，你怎么看？”

程冬正在看美劇，聽到吳秋的話，她下意識暫停播放，問道：“他怎么知道你的企鵝號啊？”

吳秋似笑非笑：“他先加了我直播的粉絲群，然后找到我的企鵝號，嗯，挺聰明的嘛。”

程冬沒注意到吳秋憋笑的表情，又問：“那他加你干嘛啊？”

“你猜？”

“我怎么猜啊？”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

吳秋聳聳肩膀，露出無奈表情，道：“那我就同意咯，看看龐誒想干嘛。”

程冬也很好奇，她挪椅子坐在吳秋身邊，看著吳秋點擊“同意”，緊接著龐誒就發來一條信息，吳秋平靜的點開聊天框，在看到信息的瞬間，程冬表情立即變得微妙。

龐誒：秋舞大神，冬瓜是你的同學吧，能不能把冬瓜的企鵝號告訴我，拜托你了，謝謝你啊。

吳秋繼續似笑非笑地看著程冬，看到程冬難以言喻的表情，她終于忍不出小聲笑出來，然后故作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我們知道龐誒想干嘛了。”

程冬：“呵呵。”

吳秋輕撞程冬的肩膀：“怎樣，我要不要把你的企鵝號給他？”

程冬表情變得為難：“我不知道啊。”

吳秋：“為什么猶豫，是不是因為陳健聰的緣故？人家陳健聰可是籃球隊的主力，而且他也玩《天塹》，好想玩的很不錯，跟陳健聰比較，龐誒的確就……”

程冬打斷吳秋的話，說道：“不關陳健聰的事，主要是我不知道怎么處理。”

吳秋拍拍桌子：“那你說我要不要把你的企鵝號給龐誒？”

“啊啊啊啊，我不知道呀。”程冬把頭發撥得一團亂，抱怨道：“我就是陪你玩了一會游戲嘛，怎么玩個游戲會弄出那么多麻煩啊……”

吳秋聳了聳肩膀，鍵盤聲響幾聲，然后她說道：“我把你的企鵝號給龐誒了，你別緊張啊，也許龐誒不是想追你，也許他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也說不定。”

程冬抱住屈起的膝蓋，表情看不出是惆悵還是幽怨：“之前陳健聰約我好幾次了，我沒有答應他，不知道是誰告訴陳健聰我有玩《天塹》，然后陳健聰昨晚約我一起玩《天塹》，如果我上線的時候龐誒也在線上，他一定會約我去刷副本，到時候我該怎么辦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程冬見吳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得跳過去蹂躪吳秋的臉，還嚷嚷質問：“唐子君有沒有加你企鵝號呀，哇哇哇，一定有吧，唐子君有沒有約你出去呀，哇哇哇，看到你這個大美女，我就不信唐子君一點動作也沒有。”

吳秋不急不忙地抵御程冬的攻勢，苦笑道：“你在亂說什么啊，你怎么知道人家唐子君沒有女朋友？”

唐子君沒想到自己從娘胎就開始單身的身份背景居然沒有被看穿，現在他正通過企鵝和游戲測評員聊天。

唐子君：我給你發的是我的直播錄像，你看一遍，會發現我和你們的游戲效果不同，我希望你能在官方論壇里發帖問一問是怎么回事。

小王：游戲效果不同？什么意思？

唐子君：你看錄像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以后。

小王：臥槽，為什么你可以在老匠師那里領到九玉骨的支線任務，還有為什么你可以在車馬行老板那里買地圖啊？

唐子君：你覺得如果我知道原因，我干嘛要找你？

小王：你這么說我很傷心啊。

唐子君：……

小王：你想讓我具體怎么做？

唐子君：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能逼官方出來解釋。

小王：兄dei，鬧這么大，你不怕被封號嗎？

唐子君：……

小王：行行行，我按你說做就是了，不過我為什么要聽你的啊，我有什么好處？

唐子君：那我找別人吧。

小王：哥，我就開玩笑，你那么認真干嘛，這事交給我就好，我保證把事情鬧得大大的。

唐子君不以為然地關掉聊天框，小王是游戲測評員，恨不得身份圍繞著各種熱點，唐子君找他等于是幫襯他，小王居然還想從唐子君這個老江湖身上撈好處，真是想得太多。

突然間，唐子君感覺后背變得很重，緊接著一雙肉嘟嘟的手臂纏著他的脖子，耳邊還有滾燙的呼氣。

“哈哈，我的好兄弟，冬瓜她同意我的好友申請啦，我有她的企鵝號了，我有冬瓜的企鵝號啦。”

唐子君被惡心得渾身顫栗，他先是三兩下解除了龐誒對他的武裝束縛，再三步作兩步跑到游戲艙旁邊，心有余悸地拍胸口緩氣。

“老龐，不是我潑你冷水，你現在真像一頭發春的豬。”

說完這句，他立刻躲進游戲艙里。

唐子君，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