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時間已經指向凌晨一點。

“沒有，今天照顧一位受傷的朋友，回來的很晚。”

譚之宇看著三月回給自己的，發了首安眠曲過去。

寧洛會心一笑。

跟談玉聊天總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對了，過幾天就是譚宇出版社舉辦的作者簽售會，你會出席的吧？”

寧洛看著談玉的問話，頓住了。

該怎么回他呢，說實話，欺騙一群人，她可能沒那么深的負罪感，但是具象的跟一個人對話的時候，撒謊就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情。

面對大眾的時候，愧疚感會不自覺被淡化，而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愧疚就變得具體又深刻。

寧洛認真想了想，最終回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有時候，距離遠點反而會產生美感，一旦見面，就會忍不住對對方評頭論足，所以說相見不如不見。”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留點印象分嗎？”

寧洛忍不住笑，接話道：“對啊，萬一我是個丑八怪，以后書賣不出去了怎么辦？”

譚之宇發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過去。

隨后他又加上：“放心，就算你是丑八怪，我也會繼續追你的書。”

說完，譚之宇有發現自己的愚蠢言論，對著女孩子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呢？

于是他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說，以貌取人的人，必定不是真正喜歡你才華的人，這樣的讀者，遲早也會走散的，只有真正看透你靈魂的人，才會一直守在你身后。”

寧洛被他的話說的一愣。

寫書以來這么久，第一次有人跟她這樣說。

她性子淡，什么社交賬號都沒有，平時的事情都是何北立在打理，所以她跟粉絲之間幾乎沒有什么聯系。

現在看來，跟粉絲多聯系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

寧洛真心實意的感到開心，她一直覺得自己寫的書落于俗套，沒有真正熱愛她的讀者，但是談玉讓她感受到了，她的粉絲還是有人真的喜歡她的才華的。

“謝謝你。”

談玉發了個笑的表情，然后催促她趕緊去睡覺，寧洛便跟他道了晚安。

譚之宇想了想，又加了句：“放心，我不去簽售會，我會一直做一只‘幕后讀者’。”

寧洛看著這句話，真正放心的睡了。

這樣，就不算欺騙他了吧。

譚之宇腦震蕩的這段時間，還真沒空過來鬧寧洛，簽售會開始在即，聯系媒體，租會場，確認每一位人員，照顧各個作家的住行，一系列的瑣事都要他親自過目。

譚之宇這段時間把辦公地都挪到了病房，他沒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醫院，只是撒謊說在國外，反正他這個社長經常干這種不靠譜的事，員工里也沒誰覺得不正常，出版社如常工作。

簽售會這天，何北立早早帶著許盈出發，寧洛留下來看著書店。

從兩人離開起，她就開始心神不寧。

不是算錯了賬，就是排錯了書，一個小時里，她看了十次手機，總覺得時間像是蝸牛爬，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熬不住的她，給何北立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但是還是能聽見何北立興奮的聲音，他說了句“你等一下”，然后過了會兒，他那頭終于安靜了好多。

寧洛猜，他走到了樓梯間里。

“寧洛，怎么了？書店那邊有什么事嗎？”

“沒事，就是擔心你們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還沒開始呢，今天來了好多人，但是譚宇出版社給我們安排了單獨的休息室，剛才我在會場，所以有點吵。許盈她一個人在休息室等著。”

“哦，你們，那你讓盈盈別緊張，簽售會完了就回來。”

何北立點頭：“你放心，寧洛，你的事，我一定處理好。”

寧洛沒聽出他這句話的深意，自顧自繼續道：“你們，記得隨時跟我匯報情況。”

“好，別擔心，簽售會只是露個面而已，許盈不是已經練好了你的簽名？不會出問題的。”

“嗯。”

何北立掛了電話，往三月的休息室走去。

他覺得奇怪，譚之宇不是最好奇三月的身份嗎？現在居然沒有趕來看，難道他有什么貓膩？

何北立越想越不放心，他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許盈一個人待著，遇上什么人露餡就麻煩了。

想著，他便朝著休息室大步走去，殊不知，身后，一個背著單反的青年早就將鏡頭偷偷對準了他......

今天的簽售會有媒體在APP上全程直播，寧洛心里著急，就找了鏈接點進去。

這會兒已經有很多人在刷屏，她差點沒被卡出來。

沒想到，一個簽售會有這么高的人氣，這讓她始料未及。

寧洛仔細去看彈幕，很多都是粉絲在打CALL，其中很大一部分竟然還是她的？

彈幕上都在刷“三月”，還有粉絲在維持秩序，讓別刷了別給三月招黑。

各種各樣的宣傳口號“人間三月，坦蕩前行！”“你是我心上的光，是我血里的風，是我念念不忘的三月”......

三月會心一笑，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么多熱血粉絲啊。

不知道談玉會不會在看著直播。

不過，她昨天承諾說不會去看簽售會，這里應該，沒有他吧......

譚宇出版社里，何西唯第三次敲開譚之宇的辦公室，她忍著微微發疼的腳跟，踩著高跟鞋進去。

“譚總，簽售會已經快要開始了，您還不去嗎？”

譚之宇翻著三月的書，懶洋洋的說：“不去。”

“譚總？”

譚之宇把書放下，眼睛盯著何西唯道：“我答應了別人，今天不去簽售會。”

何西唯悻悻的低頭：“那媒體那邊？”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你替我出席就行了。”

“是......”

何西唯心里酸澀，勉力走出辦公室，克制住想哭的沖動。

他說答應了別人，別人還能有誰。

除了寧洛，她想不到還有誰。

特別是譚之宇剛才臉上那副開心的樣子，她幾次看見他笑過？

恐怕寧洛早就告訴譚之宇自己是三月了，卻還一副不想別人知道自己身份的樣子，連今天的簽售會，也是找的人代替。

還有她那個哥哥，就那么心甘情愿的替她遮掩替她賣命。

她最惡心這種吊著別人還假惺惺的女人。

等著吧，她會讓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

簽售會來了很多粉絲，尤其很多人都舉著三月的立牌，人氣一點兒不亞于明星，饒是許盈早有準備，看到這個陣仗還是有點心虛。

雖然她性子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年紀還小，見過的世面太少了，這個時候就不如何北立沉穩。

“何北立，待會兒他們要是問我問題我答不上來怎么辦？”

“他們要是問我書里的內容怎么辦？問我什么時候寫番外，女主角為什么不跟男二在一起，男主角為什么會死，我怎么回答啊？”

“要是我露餡了怎么辦？會不會耽誤表姐的前途？外面那么多媒體，萬一有人認得表姐怎么辦？”

......

何北立給她接了一杯熱水，輕拍著她的后背：“別想那么多，不是還有我這個經紀人嗎？我帶了三月這么多年，經紀人也不是白當的。”

許盈勉強緩過勁，靜靜坐著，努力深呼吸，不讓自己那么緊張。

這時，門口突然“篤篤篤”的響了起來。

許盈一瞬間抓緊了杯子，用眼神看著何北立，小聲急促的問：“誰？”

何北立用眼神安撫她：“不用擔心，可能是工作人員。”

何北立就要去開門，許盈緊張的站起來，一動不動的盯著何北立的身影。

門口站的是袁紛。

何北立有些詫異：“怎么是你？”

他想起那天在書店的事情，有些不自然，問道：“你怎么來了？”邊把袁紛請進房間里來。

許盈看見是何北立認識的人，松了一半的氣。

袁紛掃了一眼房間，看到鏡子前坐著的許盈，回過頭問何北立：“她是？”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三月，是這個女性文學獎的冠軍，我們今天是受邀來參加簽售會的。”

袁紛心里驚訝，三月難道不是寧洛，怎么成了眼前這個女孩子？

可是細細一看她就覺得不對，這個女孩長得跟寧洛大學時候好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三月？我怎么覺得，你特別像我妹妹......”

許盈不認識袁紛，下意識看向何北立，何北立才介紹道：“這是袁紛，你表姐現在的姐姐。”

又向袁紛介紹：“這是許盈，寧洛的表妹。”

袁紛這會兒聽懂了，這個女孩是寧洛的表妹，難怪這么像。

她上下打量了這個“三月”一眼，尤其是她的手指，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經常打字的人的手。

“對了，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你也是來看簽售會的嗎？”何北立疑惑道。

袁紛驕傲的粲然一笑，對許盈伸出手？：“你好，我叫袁紛，網名緣分，是女性文學大賽的亞軍，就是你下面那位，我今天也是受邀來參加簽售會的，久聞大名。”

許盈徹底愣住了。

那個，屋漏偏逢連夜雨啥的，她裝三月，結果碰上同行了，還是個被三月踩在腳底下的同行。

這露餡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許盈尬笑的伸出手：“你好你好，久聞大名。”

袁紛心里忍不住發笑。

看來這個三月是假的了，寧洛確實就是三月無疑。

只是，寧洛為什么不愿意來參加簽售會，而是要找個替身過來呢？要知道，欺騙讀者萬一被揭發出來，是很傷粉的。

她搞不懂寧洛的心思，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要她來說，就得來露面才對，這么多粉絲都喜歡你，想想就開心呀。

許盈下意識望著何北立求助，何北立給了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袁紛看著他們倆的眼神交流，也不打算為難了，跟他們道別：“好了，我經紀人還在等我，我先走了，待會兒簽售會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