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了一個善終
- 仙子你今天還債了嗎
- 荹九悲
- 5202字
- 2019-08-20 16:28:09
沈風接管了酒樓,開的紅紅火火,以前那些競爭隊友也莫名其妙的暴斃,一時間易家酒樓成為了餮食城中最大的產業。
夜黑風高,阿秦穿行于黑夜間,很快便鉆入沈風的房內把一把帶血的刀扔到他面前:“你給我名單上的人我都殺完了,給我爹的解藥。”
沈風一身錦衣,長發沒有束起披在身后,他長眸微瞇在剪著燈花。抬眸瞥了一眼那桌上的刀,輕輕笑道:“還叫他爹?呵呵你不就是一個占著臻臻皮囊的老鼠精么?”
阿秦冷笑:“我一個妖,也知道感恩知道感情,哪像你這個殘忍的人類,為了錢財竟然忍心殺你最愛的人。”
沈風面上一冷,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拿著剪子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這老鼠這刀戳的狠,實實在在是自己的傷口。自那夜后,每一夜自己都夢見和臻臻在一起的日子,多么難熬。但是兒女情長怎么比得上家族興衰?如今家族興旺了,自己也就別無所求了。
沈風揚起嘴角,把剪子扔到阿秦面前:“你信不信,你也可以成為手刃最愛的那類人。”他殘忍地笑著,把最后一劑解藥扔進了酒杯了,那解藥遇水即溶,阿秦大叫著撲過去,卻沒能救下那藥。
“沈風!你這個狗賊!”阿秦一個箭步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她如今已經不是當年可以被他操控的小精怪,她靜心修煉,沈風已經不能靠低級妖符控制自己。但他卻喂了秦老爺自己家族秘制的毒藥,藥方就在他腦子里,他若死了,秦老爺也就死了。
沈風有恃無恐的看著阿秦:“我們沈家和易家姻親關系,我會的他也會,但是他還肯不肯再信你?我告訴你這最后一味藥其實是我們家族最后一株藥草,當年我和他成年之時一人一半。我這半如你所見已經沒了。還有一半易鴆從小體弱早就被他吃了變作他身體的一部分。”
阿秦心中一陣絕望,她眼睛變得血紅,狠狠收緊:“一定還有辦法,快告訴我,要不然我掐死你。”沈風已經面色青紫,他還在笑,看著阿秦絕望的眼神一字一頓道:“去殺了他啊,放光他的血,哈哈哈哈。”
阿秦單手用力,只聽咔嚓一聲,沈風停止了笑聲,臉上痛苦,嘴角卻有著詭異的微笑……
夜已深,院前的鴉鳥啼得凄厲,阿秦跪在秦老爺面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爹,您撐住,我這就去取易鴆的血。”
秦老爺想笑,卻痛的面目猙獰,咳出血來:“不用了,臻臻,人總有一死,你終于不再受制于那個小人我也就放心了。我快要不行了,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阿秦大驚,哽咽道:“爹我就是臻臻啊。”
秦老爺吃力地伸出手摸著她的頭發,笑得慈祥:“孩子,當了這么久的別人,受苦了。我自己的女兒我怎么可能不認識,我的臻臻早就不在了啊。是不是她托你來陪著我,不讓我傷心?”
阿秦點頭,泣不成聲。
秦老爺的手無力的放了下去,他看著窗外的樹笑得解脫:“謝謝你孩子,讓我做了這么久的夢,我死了你就可以回你的世界,當個無憂無慮的精怪多好。聽我一句勸,這紅塵凡俗,不值得。”
阿秦拉著他冰冷的手,哽咽道:“爹!爹!”秦老爺沒有回應,阿秦知道又有一個人要眠在那黑暗的泥土里了。
她想,自己可以去找易鴆,說明一切了。
“我要見易鴆!”窗外下著霖霖的細雨阿秦站在城主府前,任由衛兵圍著自己,不肯離開。
城主立在城頭,看著阿秦眼里都是狂熱。古典有載,大妖內丹可讓凡人長生無痛,若是殺了這個妖怪自己豈不是能獲得長生不老?
他殘忍一笑,手一揮:“放箭!”一瞬間箭如雨下,阿秦在原地沒有動半分,她想讓易鴆出來見見自己,她要向他解釋。
外邊的消息一點也沒有傳到易鴆耳朵里,他守在父親面前,撫摸著他頭上的白發,聽著雨聲心中無比難過。
世事無常可能就是這種體現,以往在身邊嘮嘮叨叨的父親如今只能這般躺著,憔悴地讓人心疼。自己最愛的阿秦竟然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自己還可笑的想為她不去繼承家業,想跟她遠走高飛。
他看著手上從城主書房偷來的古典黯然傷神。這書中說你親昏迷不醒是被大妖攝取了神氣,只需要殺死一只精怪剃下她的頭發熬藥就可藥到病除。
易鴆跪倒在父親床前:“父親,孩兒再不相信妖怪的鬼話,一定救您,從此聽話學習廚藝繼承家業。”
當易鴆聽下人說城主活捉一只女妖怪,要剖腹取得讓人長生的內丹時,他心口悶悶的痛。
他四處打聽到關大妖的地方,去時一群人圍著遍體鱗傷的阿秦正在磨刀。
“住手!”城主卻不聽指揮著大家要切開阿秦的肚子,易鴆咬牙撲上去制止卻被保鏢們摁住。
“阿秦!”易鴆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對她根本沒有恨,別說自己殺死她,就是看著她被別人殺死自己也做不到啊。
那閃著寒芒的刀刃漸漸接近阿秦的肌膚,易鴆閉上眼,只覺得心口熱的如同燒著一團火,就要燒碎胸膛噴涌出來。
他猛地睜眼卻看到一片血紅的世界,后來只有撲鼻的血腥還有滿地的尸體,在昏迷前他似乎看到阿秦向自己跑來,一聲聲喚著自己……
河燈在水中輕輕搖曳,灼光輕輕嘆了一口氣,蜀離,域歌也不知什么時候偷偷鉆到二人旁邊也跟著聽起了故事。
講到此處,易鴆冷清的聲音戛然而止。
蜀離激動地直跳,拉起易鴆的袖子道:“阿秦就是我的老大!她現在在哪里!”
易鴆回頭看著蜀離一臉吃驚:“老大?什么老大?”
蜀離一跳而起,雙手叉腰很是自豪:“老大可厲害了!她是我們鼠族修為最高,最擅長做飯的鼠!當年城中大旱,那時我還年幼,老大給了我們一家救命的糧食。我們鼠族最知恩圖報,我就一直想找到她報這個恩。”
灼光看著眼前這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依舊容顏不改的人,心中不知什么感覺。
當年自己下凡渡劫,最后一劫就是那個人販子,自己太輕信凡人被下了藥暫時用不了法力。集市上人很多,都淡漠無比。只有那只幻化為人身的小老鼠肯為自己出頭。
那時她就偷偷窺了天機,算到她仙緣甚厚,只是有些坎坷。就給了她一顆丹藥,還囑咐她有問題可以去找自己,想渡她一回。
沒成想她卻把丹藥給了一個百無一用的白面書生,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于感情一類的事她都不想過多的去接觸,灼光很怕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腰間的黑龍玉佩突然閃出了耀眼的光,灼光握著玉佩大驚。這玉佩是憐釋的本命所在,自從他昏迷不醒之后一直黯淡無光,今日怎么如此活躍。
一陣藍光從眼前迅速溜過,灼光有種很是熟悉的感覺。
“憐釋!是不是你!你出來!”灼光對著虛空大喊道。
蜀離正偷偷摸摸的接近域歌,想去偷他塞在懷里沒有吃完的燒雞。被這一吼心中一發慌,一頭栽進域歌懷里,域歌嚇得一跳撞到了一邊的易鴆。
灼光只見一聲落水的聲音,易鴆被大黑臉魚一屁股擠到了水里。
易鴆不會游泳,那水又刺骨兄弟寒冷,他只覺得水仿佛凝結成了冰針,刺得自己不能動彈。只能迅速地往下沉去,冰冷的水從口鼻灌入讓他不能呼吸。
岸上三人一陣慌亂,域歌瞪了一眼灼光埋怨道:“就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瞎吼什么!”
“憐釋?”灼光愣愣地看著域歌,那道藍光在他頭頂打著轉,化作一縷縷青煙被域歌吸收了進去。
“你這個死女人,壞女人,你幫我看好衣服,我要下去救他,畢竟人是我擠下去的。他要是死了我修行冊上就要多一筆業障,我又得多修煉幾百年。”
域歌迅速脫掉自己的外衣,蜀離只看見他化作一條大魚往水池里躍去,鼠眼睛瞪的老大:“我的媽呀!怎么有這么大的魚!這水這么淺能行么?”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灼光看著眼前的情景不厚道的笑了。本來不會游泳的易鴆如有神助,很快地到了岸邊。而域歌就慘了,巨大的魚尾還露了很大一截在水面上,整個巨大的頭由于用力過猛栽進了池底的淤泥里拔不出來了。
“果然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魚!”蜀離抱著偷來的雞腿笑得滿地打滾,突然一陣猛咳,雙腿兒一瞪白眼一翻抽起來了。
灼光憋著笑沖著蜀離一拍,他嘴巴一張吐出來一大口雞肉,終于喘上了一口氣。
“你們倆真厲害!”灼光回身去拉渾身濕透的易鴆,卻有些驚訝的收回手去。他背后有道銀色的光在閃爍,那光似是看見了灼光,竟然變的很亮,一閃一閃就像是在打招呼。
灼光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果然她還是放心不下他。
易鴆身體本就極為虛弱,加上掉進了水里,長長的頭發貼著蒼白的臉顯得很是狼狽。灼光隨意地伸手捻了個法訣,幫了掙扎著想出來的黑臉大魚一把。
她扭頭瞥了一眼坐在岸邊有些失魂落魄的易鴆。易鴆沒有注意到灼光在觀察著自己,他伸手不停地撫著自己的背,神情恍惚地喃喃道:“是誰把我推向岸邊?是誰?難道……”路旁燈籠對光有些黯淡了,映在他慘白的臉上有著幾分的凄然。
水中突然水波涌動,蜀離好奇地探頭望去,只見岸邊搭上了一雙烏黑滿是淤泥的手。蜀離腦子里竄過老人講到的水鬼故事,嚇得吱哇亂叫。
灼光被打亂了思緒,一腳踹過去,蜀離就抱著好不容易才爬上岸的域歌又掉進了水里。
蜀離是老鼠中不會游泳的敗類,抱著域歌一個勁兒的尖叫,域歌也沒見過這場面嚇得也是亂叫,一時間場面有點混亂。活像良家婦男被黑壯土匪強行劫去“共浴鴛鴦浴”,易鴆被一驚轉頭看過來。本來空洞的眸子里漸漸有了些許暖色,他笑著轉頭對灼光說:“長生太漫長了很磨人,很羨慕你身邊有人相伴。”
灼光好笑地看著亂做一團的水中二人:“有什么好羨慕的,人就是奇怪,短命的巴不得多活些時日。命長的反而還怨憎這日子過的煎熬。”
易鴆看向遠處,搖頭,他知道灼光在嘲笑他矯情。他長嘆一聲:“若是她在我身邊得多好,可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情節就像斷了片一般,沒頭沒尾。灼光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黑龍玉佩,想到易鴆遇險時身后冒出的那道銀光心中疑慮萬千。半晌灼光問道:“易公子從那以后就再沒有見過阿秦?”
易鴆表情一滯,苦笑道:“再沒見過她,就如人間消失一般。她是妖誠心躲我,我又怎么找得到她。萬幸,我成了這不人不妖的模樣,反而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等她回來。”
一時間四個人都靜了下來,水里的倆人也不鬧騰了。蜀離聽見灼光這么說氣的一腳踩著域歌的背跳上岸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說!老大到底被你怎么了,之前我就在懷疑你一個凡人怎么能活這么久!”
易鴆只有壽命比平常人長,身體還是十分的虛弱,很快被掐得面色青紫。灼光暗道不好,紗袖一揮揮開了蜀離,一旁的域歌也有眼力見,一把緊緊箍著已經癲狂的蜀離,他們從蜀離眼中看到了殺意。
確實很多凡人打著愛情的幌子騙了許多得道的精怪,用她們的內丹來增長壽命,但灼光知道,眼前這個病弱書生不會是這樣的人。
易鴆緩過起來,木木地看向水面,狠狠咳了幾聲竟然咳出血來。他抱著頭蹲下,嚎啕大哭:“阿秦她恨我,她再也不要我了。”
灼光嘆氣,拍拍他的肩膀:“任你怎么傷她,她都不會不要你,我帶你去看看吧。”
灼光讓易鴆拿出那個精致的放著發絲的荷包,滿臉心疼的剪下一段。
若非阿秦當年救過自己,自己是肯定不會在這個窮酸書生面前浪費這么多時間。
她燃起那段阿秦的青絲,青煙裊裊包裹著易鴆,易鴆昏昏欲睡,失去了知覺。
蜀離,域歌很是新奇的看著施法中緊閉雙眼的灼光,蜀離戳戳域歌:“我這是第一次看見老板施法唉,神仙是不是都這樣法力高強的啊。”
域歌冷笑,上前一戳灼光,灼光一把揪住他的手一擰:“造反?還敢拆我臺子?”
域歌吃疼的收回胖手,很是得意的看著蜀離:“這女人被貶下凡,根本就沒有可以重現時光的法力了,她只是在裝神弄鬼。”
蜀離一聽一把揪住灼光的衣袖急切的問道:“仙子知不知道我老大在哪兒?”
灼光嘆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是故事里那個倒霉的仙子,你們看看這都是什么糟心事。我給她仙丹就為了助她渡劫,她卻為了崖下救活他浪費了,讓他渾渾噩噩活了這么久。”
易鴆失去知覺之前其實沒有控制住體內丹藥和妖氣的融合,入了魔,險些屠盡了城主府的人,是阿秦剖出了自己的內丹喂給了他,最后切下自己的發絲留給他救父親,自己灰飛煙滅。誰知這貨醒來生生斷片了。
這可咋整,若是說阿秦死了,說不定這書呆子就立馬入魔,就取不到青絲了。若是說阿秦沒死,這呆子就會一直執念最后變為妖,不能入輪回孤苦一生。
前后都是“死”,只是“死”法不同。
這可真讓花頭疼。
域歌幸災樂禍攬住蜀離的肩膀:“這就是你欠的債,還是得該你為你的恩鼠結好這個結局。”
灼光轉頭看向知道老大不能回來,已經快哭暈過去的小老鼠,眼中冒出睿智的光芒……
當易鴆聞著飯香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酒樓,三張放大的臉嚇得他險些跳起來:“你們這是在干嘛!”
灼光裝的道骨仙風一本正經道:“易公子在青煙中可曾看見阿秦姑娘?”
易鴆悵然搖頭。
域歌一踹蜀離,蜀離偷偷走到一邊,施法把一疊信紙放到易鴆枕下。
灼光拿起那疊紙鄭重地放在易鴆手里:“這是阿秦在幻境中給你的書信,讓我轉告你,她還好只是元氣大傷不能保持原型,這么多年了你受苦了。”
易鴆捧著那疊書信欣喜落淚,他細細的婆娑著信紙,深情無比。
山麓裊裊沿途燃著香檀,灼光三人送易鴆來到青山古剎前。
易鴆摸著自己的光頭,眼中都是光芒,拉著灼光的手滿是感激:“多虧遇見仙子,我才知道我的阿秦只是元氣大傷,只要我好好念經為她存寄功德她就總有一天會回來!”
易鴆站在山門前沖三人揮手,灼光點頭,手里拿著他一頭的青絲,心中欣喜若狂,表面上不動聲色。
域歌戳戳蜀離:“她跟你說啥了。”
蜀離欲哭無淚:“仙子說,我要想報恩就冒充阿秦一月給易鴆寄一封書信……”
灼光轉身嘆氣,這不都是債么。
阿秦欠易鴆情債,用命還了,易鴆欠阿秦一條命,要用長生孤苦還。而小蜀離欠阿秦債,就得每月給易鴆寫信。
她摸出鏡子,看看鏡中憔悴的自己,嘆氣。
自己欠了憐釋的債,這不正在人間奔波著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