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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割袍斷義

葉蕭蕭以為求親之事不過是棠棣一時沖動隨便說說,沒想到他第二日就拉著她見了唐文度。

“父親,孩兒愛慕蕙纕已久,此生非她不娶,求父親應允。”

棠棣拉著葉蕭蕭跪在了唐文度面前。

唐文度倒是沒有半分詫異之意,饒有興味地看著面前的二人。

“葉姑娘,你呢?你也是愛慕棣兒已久,非君不嫁么?”

“我……”

葉蕭蕭有些語塞,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唐文度叫了下房中伺候的侍從:

“你去把老夫之前為葉姑娘備好的禮物拿過來。”

棠棣眉眼帶笑,似乎什么都沒有發覺。葉蕭蕭看著唐文度的表情卻覺得有些古怪,心中莫名發慌。

侍從很快抱著一個包裹過來。

包裹很大很沉。那侍從雖然高大健壯,抱那包裹時仍有幾分吃力。

棠棣問道:“那是書么?”

唐文度笑道:“差不多,都是一些小冊子。”

葉蕭蕭似乎是猜到了那東西是什么,臉色突然有些發白。

葉蕭蕭突然起身就要離開:“唐大人,小的今日還有些急事,就先告退了。”

棠棣有些不解,一把拉住葉蕭蕭的手:“蕙纕,你這是怎么了?咱們昨日不是早就說好了么?”

葉蕭蕭用力地掰棠棣的手指:“改天好么?我今天真的是有事情。”

唐文度道:“葉姑娘來都來了,不如跟棣兒一起看看這些都是什么,耽誤不了多大功夫。”

棠棣慌忙點頭:“對啊蕙纕,你待會兒再走嘛,咱們去看看父親給咱們準備了什么禮物。”

棠棣將葉蕭蕭拉到桌旁,解開那包裹翻了翻里面的冊子。

葉蕭蕭親眼看著棠棣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而后變成鐵青。

棠棣強扯著笑容望向葉蕭蕭:“蕙纕,這些是你寫的么?”

葉蕭蕭喉頭酸澀,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

兩年前唐文度讓她暗中傳遞棠棣的大小消息的時候她就應該查出異樣了。他是手眼通天的節度使,想要知道棠棣的消息輕而易舉,何必要她日日事無巨細的寫棠棣的行止?

他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瞧見棠棣與她親昵,怕他們二人日久生情,怕她妄想高攀。于是他故意誘使她留下這樣的把柄,等到棠棣真的有一天拉著她說要娶她的時候,他再將這些東西全都交給棠棣,好讓棠棣徹底死心,從而斷了這段孽緣。

棠棣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蕙纕,為什么?”

見葉蕭蕭不言語,棠棣抓住了她的胳膊,再次問道:“蕙纕,你告訴我,為什么?”

他們朝夕相處整整兩年,他們昨日還在一起討論著男女婚嫁之事。為什么事情竟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之前他總覺得他們同艱苦共患難,這是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被改變的事實。沒想到,只這些小小的冊子便可以將這一切全部推翻摧毀。

這兩年來,她只是以一個奸細的身份窺探記錄他的生活,所有的溫情全都是假的。

“我就是為了錢,很難猜么?”

葉蕭蕭甩開他的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啊,我每個月都在收唐大人送來的錢糧。這些冊子就是交換的籌碼。要不然唐大人又豈會平白予人恩惠?”

棠棣的聲音有些嘶啞:“就只是為了錢,你就如此待我?”

“不只是錢。還有節度使大人送來的菩提廟的地契,還有州中官差明里暗里對菩提廟眾人的照拂。”

唐文度笑道:“棣兒,這個女人曾經出賣過你,你如今還確定要娶她么?”

葉蕭蕭見唐文度這副嘴臉徹底著惱。

葉蕭蕭扭過頭看著唐文度的眼睛,道:

“唐大人,您有何面目說這樣的話?我們菩提廟一群孩子當年是如何淪落成乞丐的不知您還記得么?我們原本哪個不是有父有母有家有業,可是到底是誰讓我們全部變成孤兒流落街頭的?我們哪一個人的父母不是奉公守法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可是在就在您的治下,他們連命都保不住!

也是在您治下,我們這群人朝不慮夕食不果腹。而您呢?您處于照顧您兒子的心勉強給我們一條生路,怎么?難不成我們就不能利用您的兒子給您要錢了么?這是您欠我們的!”

“你放肆!”

唐文度被氣的額角青筋暴突,伸手打了葉蕭蕭一巴掌。

棠棣也被駭道,下意識地拉住葉蕭蕭,想將她藏于自己身后。

葉蕭蕭卻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了棠棣:

“唐二公子。我雖然背叛了您,但是我也救過您一條命。我一個兄弟為了救您可是折了一條腿。這下我們兩清了,以后誰也不欠誰了。”

葉蕭蕭摸了摸自己突然腫起來的臉龐,又朝唐文度笑了笑:

“唐大人,您之前讓我寫二公子的行止錄無非就是等著這一天,等著二公子氣急與小的反目。而今目的已經達到了。小的自認配不上二公子,也無意高攀。

小的今日冒犯了唐大人,唐大人也給了小的一巴掌。倘若唐大人并未解氣,大可以再打小的幾巴掌,或者將小的再下大獄問罪也行;倘若唐大人解氣了,此后便山高水長后會無期。”

唐文度面色微沉,他此時究竟是何種情緒葉蕭蕭一時竟也很難猜到。

棠棣走到葉蕭蕭面前,拿出一把匕首割破袍子,又用力撕下好大一塊兒布料交給她:

“我們也算是朋友一場,你走吧!此后我們恩斷義絕,再無半點瓜葛!就如你所說,山高水長,后會無期!”

唐文度此時神色才有所緩和:

“棣兒既然讓你走,你就走吧!”

葉蕭蕭曲身拜謝,轉身出了房間。

葉蕭蕭渾渾噩噩地踏出唐府大門,走的時候還特地回望了一眼。

這是棠棣第一次沒有出門送她。

葉蕭蕭心情不好,本來說好要上街去看鋪面,此時卻突然有些敗興。她又將自己關進房間,整整一日都沒有出門。

往常葉蕭蕭把自己關進房間不見人的時候都是棠棣過去勸說,而今棠棣離開了,別的人又不知該如何勸,竟是整整一日都沒有人理會她。

可是日子照常要過,葉蕭蕭翻了翻賬冊,狠了狠心,當真去街上買下了一間鋪面。

葉蕭蕭拿著新鋪面的地契回到菩提廟,那一群孩子看到這地契高興壞了,當即都換上自己最體面的衣裳跟著她去看新家。

那間鋪面原本是一家客棧,地段極好,又十分寬敞。兩進的院子,靠街的那進院子還都是兩層的小樓。整套房子大大小小有三十多間房,院中有水井有花圃,布局十分敞亮。

葉蕭蕭一早就打算好了,他們可以用這房子辦間酒樓。前院可以用來招待客人,后院他們這一二十個孩子也完全住得下。酒樓里可以請幾個大廚,至于跑堂報菜的,家里的孩子就完全可以,正好不用費工夫去街上雇。

買下這套房子葉蕭蕭花了整整一千兩銀子,但是這樣好的鋪面,每年掙三四百兩銀子不在話下。除去店面裝修和請大廚的錢,如果不出意外,五年左右就能夠回本。

葉蕭蕭請了泥瓦匠把整個院子全都翻修一遍,又請了木工打了幾十套桌椅板凳和柜臺諸物,客房內的床椅桌柜子也全都換成了新的。除了這些之外,開酒樓鍋碗瓢盆也是必不可少。另外加上新被褥和窗簾幔帳等等,葉蕭蕭又花了二百多兩。

這一番花費,除了賣番薯賺的錢,之前攢的錢也花了大半,葉蕭蕭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又莫名有些發慌。

之前阿嚴一直跟著棠棣學著做賬理事,如今棠棣離開了,家中詳細的賬目開支都是阿嚴在管。

葉蕭蕭跟阿嚴商量:

“之前攢的錢眼看就要花完了。要不剩下的那些番薯咱們也都別留了,趁著幽州至今還沒有人引種,全部都賣掉吧!”

阿嚴想了想同意了,之后就開始著手賣剩下的番薯的各項事宜。

誰知阿嚴身體弱,沒日沒夜的忙了幾天突然就病倒了。葉蕭蕭急著請大夫給他看病,賣番薯的事情也全都擱置了。

大力出門跟人打架,打傷了人被衙役拘起來了。若是之前,葉蕭蕭仗著唐家的關系一句話的事情就能將人救出來。可如今棠棣與她割袍斷義的事情全幽州城的人都知道了,葉蕭蕭沒了特權只能用錢,又花了好些銀子才將人保釋出來。

葉蕭蕭之前請好的大廚被隔壁酒樓挖墻腳,不漲工錢就要離開,葉蕭蕭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按著大廚的要求給漲工錢。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壘在一起,葉蕭蕭之前攢的所有錢一下子被榨了個干凈。

本來葉蕭蕭把一切事情都打算好了,這么一下子,全部都亂了。

棠棣那樣聰明,若是他還在葉蕭蕭也有個人商量。而今他回去當他的世子爺去了,葉蕭蕭身邊竟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葉蕭蕭心情浮躁,第二日又重新翻出個破碗出門乞討。

暖洋洋的日頭底下靠著墻根一蹲,面前在擺個破碗。時常會有好心人扔幾枚銅錢進去,那銅與瓷的碰撞如同仙樂,十分悅耳。聽一會兒,似乎心中所有的郁結都可以全部排解。

果然她就是個天生的乞丐,只有這樣的生活最讓人放松。

“呦,葉幫主!您前幾日不是還頻繁出入節度使府么?如今這是怎么了,世子爺不肯再罩著您了?”

一個地痞無賴踢了踢葉蕭蕭的破碗,眉眼語氣全都是挑釁。

有兩年多沒有地痞敢這么跟葉蕭蕭說話了。沒想到棠棣跟她鬧掰的消息傳得倒是快,這就有人敢上門尋釁了。

葉蕭蕭慢條斯理的收拾了破碗中的銅錢,又將它塞進衣服的前襟。

葉蕭蕭手里攥著破碗朝那地痞無賴拱了拱手:

“這不是青龍幫的石幫主么,不知今日找葉某有何賜教啊?”

那石幫主笑了笑:“賜教不敢當,不過是聽說葉幫主跟世子爺鬧掰了,心情不爽,所以特地過來慰問一下。沒關系的葉幫主,你還如此年輕,世子爺不要你了,我們青龍幫還缺一位幫主夫人呢!”

葉蕭蕭深呼了一口氣。

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什么歪瓜裂棗都敢過來要她當夫人了。

之前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的人,如今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

葉蕭蕭將那破碗往墻上一磕,瓷碗全都變成了碎塊。葉蕭蕭從那些碎瓷中挑了一片最為平直細長的,尾端用布條一裹,儼然就是個匕首的模樣。

葉蕭蕭握著碎瓷盯著那石幫主冷笑一聲:

“不想死的話趕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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