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考，所有人都進入緊張的備考狀態，萬象國際城的A座八樓里，錢神愛講課團隊也正進入工作的高峰期，創下一天售出5000份網課的驕人業績。網課大量售出，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花樣百出的售后問題。

唯一的小型辦公室內，微信電話響起，正抱胸坐在老板椅上的喬帥鈔睜開了剛閉上的眼睛，他打開手機，點擊接聽，客服人員秦落的求助聲傳來：“超超，這有個客戶好難解決，我已經一上午都在為她解題了，再這樣下去，淘寶會判定我們幫學生作弊，導致商品下架的。”

喬帥鈔皺眉，現在網絡課還屬于市場的朝陽產業，并沒有完善的產業運行制度，常常要在銷售出網課后為學生解答難題。他用食指敲了一下桌面，果斷說：“先放一會，看看情況再說。”

在免費答疑的時候常常會有學生把他們當作免費勞動力，不管什么難題都要先來問了他們再說，稍有拖延就會毫不留情地給差評，只能讓客服百依百順地先哄著。

秦落為難道：“可是這個客戶已經威脅我兩次了，稍微回復的慢一點就會讓我退款不然就給差評。”

喬帥鈔最恨別人威脅自己，無奈走上了服務行業，他決定在自己耐心沒有消耗完之前對衣食父母好一點。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他疲憊地戴上金絲眼鏡，低聲說：“我上線，把客服線接過來。”

打開電腦，一個旺旺名為“我沒有你的笑”的客戶發飆道：“人呢?人去哪里了？我花錢買的是服務，不是找氣受，你們三番四次不理人真是太過分了。”

喬帥鈔立馬開啟小鋼炮模式，噼里啪啦地打回去：“這位同學，我從您買了課以后就一直在為您解答問題，差不多都有十題了，您好像見到一個免費勞動力就一直用的行為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而且您動不動就威脅差評的行為真的很令人懷疑您就是我們的競爭者。”

他本以為客戶會對自己爭吵起來，沒想到那人像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樣不再回復。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他剛剛振奮起來的精神瞬間溜走，摘下眼鏡，他趴在桌子上進行了三天來第一次好好睡覺。

“超超，我今天一直都在費力安撫這位客戶，您怎么能上來就直接把人給得罪了呢！”秦落氣憤之下顧不得規矩，直接敲了門走進來。

“我說什么了？她不應該是自知理虧然后銷聲匿跡嗎？”喬帥鈔精神不振地爬起來，打開網頁一看，果然已經被給了差評，不僅如此，還有一大段附送的言辭激烈的話，看著滿屏幕的感嘆號，喬帥鈔有點頭疼。

他從小上學看心情，在別人考上高中的時候，他已經進入知名高校。學了兩年，覺得課程實在太容易，便放開去創業。如今創業小有成就，他興趣不再，便回來拉幫結派地帶領著一群名義上的學弟學妹經營線上出售網課。因為課程內容實用，簡單粗暴地講解做題步驟，深得全國各地學渣的喜愛，是以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一輩子太順，順得他不驕傲都不好意思，平時走高冷范，短信微信QQ都是用句號結尾，一下子看到那么多感嘆號，實在是有些不忍直視。

“哪呀，人家直接差評了。老板，這可是您自己要接手的，不可以算在我的業績上哦！”

喬帥鈔作為不折不扣的資本家，剝削起勞動人民來毫不手軟，一個差評就要扣十分之一的工資，當然，無差評會給百分之五十的獎金。一切向人民幣看齊，簡單粗暴的管理方法在小團體里格外有效。

“你這是什么話，”喬帥鈔被她直接的指責弄得有些下不來臺：“難道你要這樣放棄嗎！你不知道淘寶還有刪差評這一說嗎！我們是要做到零差評的團隊，就一定要有不要臉的精神。好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自己處理好的，出去吧。”他淡定無比地端起桌子上冷掉的咖啡，送進嘴里已經嘗不到任何香味，確實該找個助理了。他打開企業發展計劃，把找助理赫然放在團隊發展計劃的第一項。

關上文件夾，他默默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今天他為了睡覺特地把所有事都堆在一起做完，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去應付一個伸手黨學渣，郁猝地深吸一口氣，他打開聊天框，冷著一張臉飛快地打下：“不好意思，親親，是我們的失誤呢，讓您等待真是不好意思。飛吻，親親您最好啦，一定不要介意啊親。”

此時，趴在六樓教室百無聊賴的陳美琳正無聊地刷著淘寶，看到回復，立馬笑了。今天她為了讓自己專心復習，特地跑到沒有電梯的第五教學樓，一口氣爬到六樓立志要做一朵熱愛學習的高嶺之花，沒想到忘帶筆了。學習對于她，一向是一件不到最后一刻都下不去那個手學習的事情，在看書和調戲客服之間，她絲毫沒有猶豫地在聊天框里打上：“嗯嗯，沒關系，那么那個題到底應該怎么做啊？”

未讀變成已讀，讓人感覺很踏實。不像微信發消息半天沒人回，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不想理，發脾氣都不能有根據。陳美琳覺得淘寶自從更新這個版本一定會引發很多“他看到消息不理我”的投訴。

“嗯嗯，好的親，我給您看一下，您稍等哈。”

看見“對方正在輸入”，陳美琳心情大好，她好整以暇地趴在桌子上等待，在看到黑色水筆寫出的整齊簡潔的做題步驟后，她小小的驚艷了一下：“換人了？字變得那么漂亮？小姐姐做題方法也簡單好多，不像剛才，怎么都看不懂。”

“除了那句小姐姐，我都贊同，你很有眼光。”

陳美琳的雷達滴滴作響：“小哥哥？！”

常年在師范學院的陳美琳已經對男性養成了敏銳的嗅覺，可以在邋遢男人婆和精致小女人之間自由轉換，她連坐姿都端正了起來，極其迅速地把自己手上的試卷翻看了一下，很慶幸自己有很多不會，她帶上得意的笑容，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這個女人是豬嗎？這種題都不會！”喬帥鈔咬牙切齒地把一眼就可以看出答案的題一筆一筆地把步驟寫出來，再用淘寶體發過去：“親親這道題的答法是這樣的哦。”

“一定是把我們當成免費勞動力了，這點小便宜也要占，真是太市儈了！”喬帥鈔毫不意外地看到又有一道題發了過來。

“一定是競爭對手吧，一定是只有競爭對手才會那么無聊！”

喬帥鈔的小帥臉已經像外面的天空一樣黑了，他的胃開始微微作痛，表達抗議，同事們漸漸解決了手頭上的事情下班了，那位難纏的客戶因為吃飯終于消停一會了。他掏出手機訂了個外賣，坐在桌子前思索最近經常被問的題目，考慮視頻內容升級的方向。

本以為這場小小的風波已經過去，沒想到第二天就在辦公室聽到秦落瘋狂的敲門聲：“超超你快醒醒，超超大事不好了！”

秦落加大力氣，準備撞門，沒想到門一下子開了，她一個趔趄，差點趴在那：“開門也不知會一聲！”

喬帥鈔冷著臉，散發著起床氣的怨念，昨天他想事情想得睡著了，趴在桌子上竟然睡了那么久。

秦落走進辦公室，掏出手機，嚴肅地說：“不好了超超，昨天那個客戶投訴我們了。”

“投訴什么？我昨天盡心盡力她還有什么不滿意？”喬帥鈔已經在暴走的邊緣，說話異常沉著。

這話聽著好像有什么不對？秦落感覺有些奇怪，但現在不是多想這個不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她點著手機對喬帥鈔說：“昨天的服務客戶很滿意，只是她今天說在別的同學那里看到了我們教學視頻的網盤，她覺得自己的權益被侵犯了，并且要求退款。”

喬帥鈔皺眉，現在國內相關法律還不完善，很多人都不尊重個人版權，就算他們不斷加強自己視頻的保護技術，依舊防止不了很多人采取錄屏或者直接動用黑客技術，從教育網上截取視頻信息到處發布。

“而且她現在還在我們在各大平臺的賬號下發布消息，低價售賣網絡課資源，超超，這可怎么辦啊？”

喬帥鈔有些疲憊，剛開始遇到這種事他還會據理力爭，動用一切資源來保護自己的知識成果，但是大環境如此，個人的抗爭是如此薄弱和牽強，慢慢的，他開始對這種事情麻木了。

“你把淘寶聊天記錄給我看，能協調好，盡量協調，不行就隨她去，該刪除的刪除，該屏蔽的屏蔽，畢竟我們的視頻每年都會更新，實在不行……”喬帥鈔捏捏鼻梁，眉毛間是深深的疲憊：“你看著給錢吧。”

秦落把手機遞過來，喬帥鈔看到有一連串好多消息，上來就是“我要求退款。”

“我同學都有免費的網盤資源，你們根本不能保護消費者權益，我有截圖證據，請給消費者一個說法。沒看到我就不說什么了，連身邊同學都人手一份，我必須要知道你們究竟憑什么來售賣！”

客服沒有及時回復，那個ID又說了一大段：“你們覺得我是競爭對手的話我早就拿到網上去賣了，而不是在這里跟你們要說法，你要是不給態度處理不仁，那我就不義。”

剩下的話不用看也知道是氣憤之下的激烈言辭，還隨時給更新自己的售賣進度，喬帥鈔冷笑一下，說：“先禮后兵。”

秦落應了一聲，打字道：“您好親，這盜版的情況我們也是在盡力杜絕了，這不是我們能夠控制得了的啊~”

喬帥鈔在旁邊虎視眈眈，隨時準備一言不合搶過手機，大戰一場，沒想到對面秒回道：“嗯，一開始太沖動了，主要是對網課還是不太了解，也不太信任，現在想一下你們也不會這么砸自己招牌。”

喬帥鈔和秦落面面相覷，秦落盡著自己客服的本分，回復道：“親，盜版猖獗我們是最大的受害者啊！還好有很多人支持我們正版，這樣我們才可以繼續做下去，繼續開發更多的內容。我們已經申請作品登記證書了，遇到盜版也嚴厲打擊了，只是國家對于盜版這一塊管理還不是很健全，我們只能盡力去維護，然后開發更多內容回饋給支持我們的人。”

“我沒有你的笑”說：“希望你們可以改進一下，加強對自己知識成果的保護，看到他們免費觀看的時候真的很生氣，我的脾氣不要暴躁，希望不要介意的哈。”

“已經不是可以用暴躁來形容的了，簡直是魔鬼啊魔鬼，這個人精神不正常，”喬帥鈔無語地扶額，這種客戶真的是既惹你生氣了又得你去道歉的小白殺手。

秦落掛著慈悲的笑容說：“您現在知道我們客服平時對付的都是些什么人了吧，要不然你發發善心，給我們漲漲工資？”她一邊說著一邊打字道：“沒關系的親，都是誤會，解開了就好了。”

“我沒有你的笑”說：“嗯，繼續加油，挺棒的。”

秦落打：“謝謝您的認可，祝您考試順利！”

關掉手機，兩人均是松了一口氣，喬帥鈔打開網頁看了下，發現“我沒有你的笑”竟然把一切售賣鏈接都刪除了，找不到痕跡，所以這是一氣之下做出來那么多事，氣消了就都刪除了，一場那么單純的生氣？

“你說的這個是哪里的學生？”

“本省的，好像是師范，專業還挺復雜的，又有漢語言文學，又有概率論的。”

“哦，怪不得這孩子精神不正常還行動力那么強呢。”喬帥鈔笑著又看了一眼這個ID，鼠標一點給刪除了，他喜歡做事不留痕跡，永遠不會回頭留戀過去。

秦落剛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回頭撞上了一個黑漆漆的小哥哥，急忙說對不起。那小哥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笑著說：“沒關系，您的美團外賣到了。”

“又有什么事啊？”喬帥鈔看著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口氣很不耐煩。

“歐陽小姐送溫暖來了。”秦落眨眨眼，把手里的外賣放到辦公桌上，看見喬帥鈔憤憤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拜托，我也不想老是敲你門好不好，要不是我小姨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這個大表弟，我早就去L.A度假了！”秦落一邊說著，一邊伸頭看看外賣的東西感嘆道：“要我說啊，你還是趕快找個助理吧，要不然找個女朋友也行啊，我看著歐陽雪就挺不錯的，鍥而不舍每天給你送外賣，真是感動死了。”

“畫皮美女，我寧可要那個缺根筋的暴脾氣“我沒有你的笑”，起碼真實好哄。”

秦落看他又拿起紙筆，知道又是“我沒有你的笑”來問問題，只能無奈道：“肯定是個女孩子。”

“我也這么覺得，女人就是麻煩。”

“哎哎，這里還有一個女媧再世的女大善人呢好不好！”秦落坐下來，翻弄著手機說：“招助理的消息我已經發布出去了，估計這兩天就會有人投簡歷了，你有什么要求？”

喬帥鈔擺擺手：“你看著弄吧，最后讓我看一眼知道是個什么人就行了。”

“歐了。”秦落對著手機，吐了吐舌頭，點了幾點，手機上進入考慮名單的清一色師范大學，看來她對“我沒有你的笑”怨念很深，勢必要從這其中找一個來欺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