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靈！你想死！！！”燭陰怒吼道。

然而他的怒火剛發出一半，就被一陣哭聲打斷。

小畫呸呸呸的將沾到血的唾液吐出去，邊哭邊吐：“嗚嗚嗚燙死我了嗚嗚嗚......”燭陰胸口一小排牙印還新鮮著，他的怒火夾雜在她驚天動地的哭聲中，竟然顯得微不足道了。

上古妖神的血液，哪里是她這樣的小仙靈能承受的。

燭陰雙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道：“別哭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好燙好燙！”

燭陰無奈的松開的手：“唉，別哭了。”吵得他腦仁疼。

等小畫終于一抽一抽停下來的時候，燭陰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

這一坨光團躺在自己的胸口，時不時抽泣一下。燭陰望著虛天澗里灰暗的天，頭一次，有人敢對自己這么放肆。

小畫哭累了，也餓過頭了，又開始無聊起來。

“大魔頭，你胸口會什么會有一道疤啊？”

燭陰無所謂的道：“被一個兇神給砍的。”

“你做錯事情了嗎？”

燭陰嗤笑了一下，那滿天神佛悲憫的臉色又浮現在自己眼前：“他們覺得你錯了就是錯了。”

小畫嘆了一口氣：“唉，隨便打人是不對的。”

她說完不經意的看到自己給人家留下的一排牙印，突然有點心虛和歉疚：“不過大魔王你放心！雖然現在你這么沒用，但是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你這么沒用......

這么沒用......

沒用......

燭陰感覺自己胸口被狠狠插了一刀，他咬著牙說：“那我還謝謝你了。”

可惜小畫并沒有聽出他的語氣：“唉，不用了，只要你別動不動就說我活夠了就好了。”

然后她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就睡著了。

燭陰醒來的時候，胸前一片冰涼，那個小光團不知道去哪里了，只剩凌亂的衣襟敞著。有那么一瞬間，燭陰覺得自己像被糟蹋過后的大閨女，他甩甩頭，將荒謬的想法扔開。

那個小光團真的不見了，虛天澗里除了他，再也沒有別的生靈了。

好像回到了從前無數個沒有聲息，沒有時間流動的日夜。燭陰閉上眼，掩去所有的情緒。

他是被一陣罵聲吵醒的。

這小光團著實太吵了些，他皺著眉睜開眼，卻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衣衫的女子盤坐在自己腿邊，皺著一張氣呼呼的小臉。

“......小仙靈？”

剛剛還是一個毛茸茸的小光團，怎么轉眼就變成一個姑娘了？靈芝仙靈，只要吸收到一點靈氣就能長大。是以當她離開虛天澗以后，吸收天地靈氣，就...長大了。

小畫停下來，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嘴一癟，眼淚就毫無征兆的掉下來了。

“嗚嗚嗚嗚嗚嗚我被別人，嗝，趕，趕出來了嗚嗚嗚嗚嗚嗚。”她抽泣著說話，斷斷續續的說不清楚，講了半天，燭陰才勉強聽出來是怎么回事。

這個小光團睡著了又被餓醒，實在沒辦法了，循著一處死泉，竟然找到了外面。

虛天澗外面連著的，居然是人間的一座山。

“所以你從這里出去，又找到山腳，問人家村民要吃的，結果被人家趕出來了？”

這小仙靈的人形長得也不差啊，眼睛溜圓，扎著雙丫髻。他問道：“你給人家說什么了？”

小畫抹掉眼淚，想了想道：“我說要點吃的，那個大娘說好，又問我是從哪里來，我說從山上來。”

“嗯。然后呢？”

“然后，嗝，她就問我的名字。”

“......”

“我就說，多畫。我是叫多畫沒錯啊，結果就被她趕出來了。”

燭陰看著她糊滿眼淚的臉，突然有些心虛的別開眼。

“咳咳，你說虛天澗外連著一座山？”燭陰問道，虛天澗沒有靈氣，和它相連的山，山脈應該受損嚴重，甚至連著周圍的村落也靈氣匱乏。

“你今日出去時，可曾注意過那山寸草不生，山腳的村民臉色蠟黃，火氣甚大？”

小畫點點頭，是和她今日見到的沒錯。

燭陰思索片刻，道：“你將此物拿去放在村里的祠堂中，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總之過幾天，你就不用餓肚子了。”

他的手心放著一枚干凈的指甲。

“噫，你好惡心哦。”小畫有些嫌棄的說。

燭陰額角的青筋不停的跳動，很好，上古妖神的指甲，凝結了他的法力，摧金斷玉輕而易舉，在這個小仙靈這里，卻被評價為惡心。

說是這么說，但小畫還是照做了。

燭陰猜想，因為受虛天澗的影響，所以周圍的村落肯定常年干旱，極少降雨。如果那些村民去祠堂祈福的話，那將他的指甲放在祠堂，則會收到這些凡人的信念。

凡人的信念有助于他恢復自己的法力。

燭陰的眼神看像一片虛無，血紅的瞳孔微微收縮。

天命嗎？如果重來一次，他倒要看看這天命能怎樣。

果然不出他所料，當村民在祠堂祈愿那日，源源不斷的念力涌進他的身體。燭陰催動著靈力走遍全身的經絡，充沛的靈力讓他微微亢奮起來。

小畫看著面前的眼瞳突然變成深紅色，額間一朵妖冶的花浮現出來。

燭陰睜開眼，血色的瞳孔收縮成一條極窄的豎線，他這個樣子有些怖人，小畫有點愣怔，呆呆地，不說話了。

燭陰這才看向她，見她睜大著眼睛看著自己，微微皺眉，是不是自己這副樣子嚇著這個沒用的小仙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起她的感受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斂了魔氣變成正常的樣子。

“小仙靈，這才是我真正的樣......”

“大魔頭，你真好看。”

“......”

上古妖神燭陰，在虛天澗里沉寂了數百年，竟然被一個剛有靈識的小丫頭講得臉頰發燙？

而罪魁禍首已經沒心沒肺的走到外面，還回頭催促他：“快點啊大魔頭，我餓了。”

上古妖神燭陰，蘇醒以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為了給一個蠢蠢的小仙靈找吃食？

“別嚷了。”

虛天澗中光線陰暗，小畫看著他從暗處一步步走到光下來，陰郁的眉眼帶著些許的不耐煩，一雙紅眼珠子也冷著，卻并不嚇人，小畫覺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根弦輕輕的動了一下，酥酥的。

“走吧。”

“......哦。”

紀仲淵睜開眼，素白的指尖捏著一團朦朦朧朧的魂魄，江離也隨之睜開眼，她還點怔怔的，看著陣法中躺著的老婦人，似乎還沒有從她回憶中抽離出來。

“這是......她的記憶？”

燭陰方才也跟著他們進了陣中，這些記憶他全都知道：“嗯。”

江離道：“那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靈芝難得，更是在極端的條件下才能修得靈識，化成人形。一般都是青蔥少女的模樣，又怎么會變成一個遲暮的老人？

燭陰的眼神漸漸暗淡下去，嘴里帶著嘲弄之意：“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也會好奇別人的事。”

江離：“......”

紀仲淵將取出來那一魄凝在手掌之中，遞給了燭陰，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么？”

這女子的語氣仿佛和自己很熟碾：“嘶，你——”

紀仲淵又輕嗤道：“我還以為你至少會消失上萬年。”

江離聽到這里，心里已經好奇得抓心撓肺的了，偏偏還得裝作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實在是煎熬。

“你都告訴她了？”燭陰問江離，那神色活像是被兄弟出賣了似的，江離哽了梗，自己這個冒牌貨知道個錘子，但紀仲淵不說話也不給個提示什么的，她只能硬著頭皮道：“哈哈，自己人，自己人。”

她這句話本來想表示的是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用計較這么多。也想含糊的混過去，不然被他問太多，江離擔心會露餡。沒想到她說完以后，紀仲淵和燭陰的眼神同時變得微妙起來。

紀仲淵蹙著眉頭，警告之色明顯，江離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能扛住他各種威壓的眼神，因此此刻選擇性的無視了他。但燭陰的眼神就十分復雜了——

不解中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震驚中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幸災樂禍中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

江離：“你什么意思啊？”這人的眼神看得她直發毛，江離忍不住想難道紀仲淵以前和他結過什么怨嗎？

燭陰笑著搖搖頭，看一眼垂眸坐在旁邊氣質清冷的女子，對江離道：“兄弟啊，沒想到你也有栽倒在這上面的時候。”

江離：“不是，什么叫栽啊，你這人說話我怎么這么不愛聽啊。”

燭陰遞給她一個我都懂的眼神，江離搖頭，不我不懂。

紀仲淵打斷這兩人的廢話：“還差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