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一頭霧水,看向神神叨叨的岑牧。他激動道,“你說的對兇手的知識水平很低,他應該想不到做模仿犯。在死者尸體上亂捅一氣,只是為了營造出死者被搶劫殺害的假象。”
“所以,孫良國被拋尸與此的時間是流浪漢連環被殺案爆出來之后的當晚。兇手最開始不是有意模仿,而是臨時起意,覺得可以渾水摸魚?”
岑牧想了想搖頭:“不,不對!拋尸的行為做得非常細致,不是一個綁人卻來不及敲詐,讓人質猝死,不知道生前傷和死后傷,甚至連拉鏈都拉不好的人能夠做到的。”
“什么意思?”
“我懷疑拋尸的人和殺人的人,不是同一個。”岑牧苦笑一下,“孫良國死亡到被拋尸中間隔了差不多半個月,這么長的時間他在哪里?”
蘇筱愣住,努力消化岑牧話里的意思。
那天他們剛來時,岑牧就開玩笑似的說了句,這個地方哪里會有發現尸體的附近居民。分明是有人刻意引了人過去。
順著這個思路仔細想一想,那兩具流浪漢的尸體被發現得也太過容易,可是一來因為他們的身份,二來因為是警方發現的,所以并沒有引起太大動靜。
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個人才決定將孫良國的尸體拋出來嗎?
若真如此,這人想要做什么?
抬著混混尸體的民警從她身旁走過,乍然瞧見那一地鮮血,蘇筱心底突地竄起一股寒意,這個幕后引導者真正想要引人注意的究竟是哪個案子?
岑牧看了看周邊的地形,低聲道:“如果我是兇手,在死者尸體半個月沒有被人發現的前提下,我是不會冒險大老遠將他運來此地拋尸的。這不是渾水摸魚,這是挑釁!”
蘇筱一凜,沒錯,不管那人沖著哪個案子來,這一行為都是對警方的挑釁。
她抬手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本來就毫無頭緒的案子,不僅沒有隨著調查變清晰,反而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岑牧掏出手機看了看,諶光那邊沒有傳來消息,顯然是沒有收獲。于是給諶光撥了通電話:“你今天也早點下班回家吧,明天市局見,我們重新開個案情討論會。”
掛了電話,他轉向蘇筱:“走吧,我們都回去各自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再將孫良國這個案子從頭梳理一遍,看看能不能將兇手和拋尸人留下的痕跡分離出來。還有,他的手機可能也是個切入點,可以去附近的二手手機市場找找線索。”
蘇筱點了點頭,她現在腦子里渾渾噩噩的,只感覺這兩個案子交織在一起,一團亂麻,的確需要好好理一理
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諶光同學,明天怕是又要“你們在說啥,為什么只有我聽不懂,我是誰我在哪”了。
白沅沅回家見岑牧還沒回來,便去書房查看從封城帶回來的案件資料。但她今天起得早,來回跑了一趟卻毫無收獲,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比較累,因而看著看著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岑牧回來時找到書房便見著這一幕,桌上的照片被她無意識的推散開來,難得在白沅沅身邊看見這么凌亂的場面,他忍不住笑了笑,躡手躡腳地過去收拾。
照片是拍的全是一間有些破舊的瓦房,看得出來房子里發生過激烈的打斗,地上有不少凌亂的腳印,但卻沒看見血跡。
“你回來了?”白沅沅揉了揉眼睛直起身。
岑牧嗯了一聲:“你要不回房躺一會兒,我給你做飯。”
白沅沅搖搖頭,開始動手整理桌上散亂的照片。
“封城那邊同意你把這些資料帶出來?”
“嗯,因為我幫他們把兇手抓到了,所以給了我特別照顧。”
岑牧面露詫異:“這么快?”雖然他知道白沅沅是厲害,但這破案速度,他都要五體投地了。
對上岑牧閃著崇拜之光的雙眼,白沅沅失笑:“不是我厲害,是兇手太蠢了。”
她早上到達封城后,去接她的警察表示還要坐一段時間的車才能到案發現場。原來案發地是封城下面的一個挺小的縣城滑縣。
在車上她大致了解了一下案件情況。
上周周一快下班的時候,封城的“兇案清理員”工作室接到一個電話,自稱是滑縣的警察,請求他們的支援,因為滑縣并沒有專業清理兇案現場的人員。
打來電話的號碼還是個手機號,封城的工作人員心里生疑,忙聯系上滑縣警方做了確認。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對方給的那個地址是滑縣周口村,周口村的警察兩天前確實處理過一起兩戶人家因為起圍墻而打得頭破血流的事件。這個案子,清晰簡單,沒什么疑點。不過,電話也確實不是警方打的,而是戶主本人,一個叫周二華的無業青年。
不少人會以為“兇案清理員”提供的服務和報警一樣是免費的,封城這邊本以為這人也是這么想的,便回了電話去和對方說明,但對方表示費用沒問題,并爽快地付了定金。
于是,那天封城“兇案清理員”工作室就派了人過去。
到了地點后,還沒來得及工作,先看了一出鬧劇。
與他們的雇主周二華爆發過沖突的鄰居周建一家見了之后,跳出來說周二華把他家里也砸得亂七八糟,院子里潑的紅漆和穢物根本清理不干凈,家里白墻上也濺了血,還臭得很。在警局可是說好了要給他家恢復原樣的。
兩家又是吵了一通,最后周二華來和他們說加錢,讓他們也給領居家做一下清理。
誰想,這一清理卻清理出了問題,清理人員循著臭味來源找到了周建家后門外的那口枯井,在里頭發現了一具已經腐爛得看不出面目的尸體。
這一下子牽扯出了命案,滑縣警方連忙展開了排查,但近兩個月并沒有接到過失蹤的報案,周邊也無人來認尸,最終還是居委會的人想起來說好像之前一直街口晃悠的那個傻姑不見了。
雖然法醫的檢查結果和那個傻姑的性別年都對的上,滑縣警方也有心從傻姑這條線索入手調查,然而這個傻姑在這里亂晃當也有個兩三年了,根本沒人知道她是誰。
查了幾日毫無結果,滑縣警方眼看著那片居民生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謠言后,只能向封城求助。
得知打電話來雇傭“兇案清理員”的那個居民是在餐館吃飯時,聽一個陵城口音的男人提起,見了血的房子再住人會壞了氣運,出發請專業的“兇案清理員”上門,將血光之氣處理干凈。
封城警方立刻聯想到了陵城一年前的那起懸案,于是,周五時便緊急整理了案件資料,給陵城警方發了推送。
在車里了解完案件資料,白沅沅其實心里已經大致清楚這案子九成九和她當年那案子不是同一人所為了,但來都來了,怎么著也要去現場看看才行。
“這臭味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白沅沅在發現尸體的枯井邊看了看,又去兩戶人家各轉了一圈,心中對真相已然有了判斷,接下來就是如何想出一套合理的說辭來讓結論看起來跟像是推理結果了。
“好像就是和周二華家打完之后。”周建家的人見她和警察一起過來,只當她也是警察,很認真地回答了。
“那你們為什么會吵著讓周二華給你們家也做一下清理呢?”
“這有什么為什么的,他給我們家弄成那個樣子,當然要給我們家清理干凈嘛!”
“那,你們當時覺得他會答應嗎?”
周建遲疑了一下:“說起來,這點是蠻奇怪哦,二狗子,哦,就是周二華,這小崽子脾氣爆得很,要不然那天我們也不至于打起來。但那天他好像特別好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讓警察教育過了,整個人都老實了。”
白沅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走過去和帶她過來的封城警察道:“我建議你們調查一下周二華。”
“白小姐這是發現了什么嗎?”帶她來的小警員也是公安大學畢業的,對這位學姐的厲害之處也早有耳聞,見她這么說,頓時有些激動。
“發生談不上,只是覺得這個人身上疑點頗多。你想想,打架這件事是因為他不同意鄰居重修圍墻引起的;會發現尸體是因為他打電話去封城請了‘兇案清理員’;最后讓這個案子和陵城那案子聯系到一起也是因為他說有這么一個陵城口音的男人。”
“這……會不會是巧合?”
白沅沅搖搖頭:“巧合并不能解釋他行為的古怪之處。他一個無業游民居然舍得花大價錢請專業的兇案清理員,是,他自己說是怕風水不好,這點勉強能接受吧。可他這么暴脾氣的一個人,那么容易就向周建家妥協了。而周建說那臭味正是打架后開始產生的,這么結合起來一看……”
她故意頓了頓,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慢吞吞道:“這樣一看,周二華的行為簡直像故意想讓清理人員從周建家發現這個尸體一樣。”
小警員嚇了一跳,反應倒是不慢:“您是說,尸體就是他拋進井里的?”
白沅沅并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一看尸體,或許看完我就能給出肯定的答復。”
“可以的,本來就是想請您看看尸體,做個辨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