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光乍破遇,暮雪白頭老(2)
- 風塵酒館
- 白糖
- 4164字
- 2019-09-15 19:21:12
那之后整整一天,鐘致都以一種戒備的眼神看著路眠。
他替她煲好粥端到床前,她戒備地看他;他扶她去陽臺上曬太陽,她戒備地看他;他替她給她養的兔子喂吃的,她戒備地看他;就連兩人平時常一起打游戲,她都能故意留了大招,趁他不注意時一下子轉身對準他放出來將他斃命——簡直是神一樣的隊友。
路眠無奈地笑了笑,終于放下手中的游戲機手柄,走到坐在沙發另一頭、和他刻意保持了距離的鐘致面前,俯下身,雙手撐在她兩側,將她禁錮在原地。
鐘致嚇得立馬拿起一旁的靠墊擋在臉上,連聲問:“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小致,你喜不喜歡我?”
鐘致一張臉霎時紅了半邊,她躲在那靠墊下面,默默想,唔,這個人,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妖孽了?
她喜不喜歡他呢?
小時候見他被大院里別的小孩欺負,她總會挺身而出攔在他面前;上警校的時候有女生向他示好,她能氣得幾天吃不下飯;后來到了市局,他總是和她一起出任務,她雖習慣于和他吵鬧拌嘴,卻半點不希望他受傷……
這樣說起來……
“好像……有那么一點……”
話還沒說完,靠墊就被人扔到一旁,她忽然間就被迫和他面對著面,望著那近在咫尺還不斷靠近的一張臉,鐘致緊張的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歪著頭,閉著眼,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我我我……我要去廁所,你快扶我一把!”
路眠就笑得更加猖獗,一把將她拉起來,半拖半抱地把她送去了廁所。
夜里路眠睡在隔壁房間,鐘致一貫喜歡把床放在靠墻的位置,因此兩人的床就十分巧合地只有一墻之隔。
她躺在床上,心頭思緒紛雜,半晌,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然敲了敲墻。
“路眠,你睡了嗎?”
低沉的嗓音隔著墻傳過來,鐘致忽然有些慶幸自己家的隔音效果沒有那么好。
“沒有。”
“咳咳,我不是刻意要問你,只是隨口一問,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啊……”鐘致仿佛能感受到那人隱藏在黑夜里的笑意,她咬了咬牙,還是繼續問了下去,“你喜歡我……喜歡了多久啊?”
話說到這里,鐘致的臉已經紅得像個熟透的番茄,她想,還好那個人現在不會看到她,不會知道她堂堂一個女警花,一遇到他,竟然就慫成了這個樣子。
“我也不記得了,三歲?兩歲?還是更小?總之那時候在大院里第一次看到你,就決定長大了要把你娶回來當媳婦。”
鐘致的心撲通撲通跳,她覺得這人說情話的本事簡直太溜了,自己從小到大和他一起玩了這么多年,怎么就從來沒發現?
“那……那你以前為什么從來沒和我說過呢?”
她想起以前的那些年歲,她不是不喜歡他的。她從小就愛跟著他,可這個悶葫蘆卻從來都沒說過什么,她便以為他只把她當好朋友,這才一直把心思藏著。時間長了,連她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有多么喜歡他了。
路眠靜默了半天,像是真的在思考為什么,半晌,鐘致等得眼皮都快耷拉了下來,才聽到他的聲音隔著墻響起。
“我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人給你寫情書,你當著我的面撕了那情書,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到二十五歲才談戀愛。”
二十五歲啊。
是了,明天,就是她二十五歲的生日了。
所以,他是專門等到了今天嗎?
鐘致沉沉睡去前,想的是——這個人,還真討人喜歡啊。
第二天醒來,路眠已經不知去了哪里。鐘致跑到他房間,見他沒有疊被子,就像個小媳婦似的巴巴跑過去替他把被子疊好,疊完還意猶未盡,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一邊嗅一邊傻笑,鼻尖充斥著被子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味道。
嗯,是他的味道。
等到路眠敲房門的時候,她已經出了好一會兒的神了。
“鐘小姐,沒想到你迷戀我已經迷戀到這種地步了。”
她抬頭,正看到路眠一臉戲謔地站在門口望著她,她立馬像是丟燙手山芋般將被子丟在床上,起身一邊穿鞋一邊干咳兩聲,十分不自然地出聲掩飾尷尬:“你剛剛,去了哪里啊?”
路眠仍舊抱著手臂倚在門框上,淡笑道:“去警局看了看。”
鐘致“哦”了一聲:“梁局他們怎么樣?抓了那么一群人,審起來應該不容易吧?”
“嗯,他們讓我告訴你,沒有你在,他們審人都沒興致。”
鐘致聽了,立馬就明白過來他是在調侃她總拖后腿,干脆白他一眼,走到他跟前,一邊往外走,一邊重重撞了他一把。
“話說回來,我是因為受了傷才請假,你怎么也能不上班?”
路眠跟在她后面,眼見她進了廚房,就把她一把拉回來,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屋子里潔白的光暈映在他臉上,鐘致只覺得眼前滿天星閃爍,耳邊也響起某人肆無忌憚的笑聲——
“因為我是飼養員啊。”
“飼養員”做得十分稱職,來到鐘致家后,就把一日三餐全包了。
鐘致理所當然地坐在沙發上,享受著傷員應該有的待遇,等她終于吃完了一大盒路眠烤出來的小餅干,才嘖嘖稱贊道:“沒想到你甜食也做得這么棒,那當年警校有個追你的女生送了你一大包甜甜圈,你為什么不要啊?”
路眠趴在地上修理鐘致家許久不用的DVD,淡淡道:“我只是會做,并不喜歡吃。”
鐘致嘴里嚼著小餅干,說出的話十分含糊,但還是沒能掩住她的吃驚。
“啊?你這人真是奇怪,不喜歡吃還學著做了干嗎?所以別的男生興趣愛好都是運動健身,你的興趣愛好竟然是做甜食?”
路眠停下手中動作,轉過身來,幽幽看她一眼,又幽幽道:“我聽你媽說,你很愛吃甜食。”
鐘致愣了片刻,醒悟過來后立馬呵呵笑了兩聲,討好地跑過去趴在他背上,笑得春光燦爛。
“嘿嘿,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下午的時候,鐘致閑得心癢,又想起自己出了這么一檔子事,還拖累著路眠也請了假,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執意要路眠陪她一起去警局看看。
警局抓的這個小偷團伙,原本就是鐘致和路眠主負責的,現在兩人雙雙翹了班,警局局長宋局只得親自加班審人,鐘致和路眠到的時候,宋局已經接連審了三個人,坐在休息室閉著眼小憩。
“宋局看著好辛苦哦!”鐘致故意站到他身后嚷了一句。
宋局嚇了一跳,睜開眼一瞧,頓時樂了:“喲,我們家小傷員帶病休假還不忘回來看看?”
鐘致故意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哪忍心讓宋局替我們加班啊?”
“你們?”宋局好似這才注意到鐘致身后的路眠,目光來回在兩人之間打量,半晌,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故意問道,“這可真是奇景啊!你們倆怎么會一起來?”
他倆是市局里出了名的冤家,眾人都知道他們雖然一起長大,但一向彼此不對付,尤其是鐘致,每次看到路眠恨不得都要沖上去給他兩個過肩摔才高興。
鐘致臉上瞬間有些掛不住,路眠看她一眼,了然地笑了笑,輕輕將她一扯,就扯到了自己身后。
“宋局,小致是我女朋友了。”
說來也巧,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幾個市局的同事正好一起進了休息室,這話也好巧不巧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里……
幾位八卦的人立馬湊了上來——
“誒?”
“等等,等等,我剛聽到了什么?”
“路哥,真的假的啊?你終于把鐘姐追到手了?”
鐘致敏銳地察覺到最后一個開口的小張話里的古怪,盯著他問:“什么叫終于?”
小張一副“你也太遲鈍了吧”的表情,恨鐵不成鋼道:“我說鐘姐,路哥喜歡你,整個市局,哦不對,整個世界都知道了好吧?!就你一個人不知道!”
鐘致被這么“當頭棒喝”,才發覺自己竟然是這么遲鈍的人,不由轉頭看向路眠,路眠卻已經轉頭對著小張,語氣溫柔地戲謔:“雖然我老婆有點蠢,但你別戳穿。”
“哇……”市局的休息室瞬時就響起了一陣起哄聲。
“不過鐘姐,你們來得正好,剛才那個小偷團伙當中的頭目供出了一個重要信息,說是他和本市的一個人口買賣的組織有長期交易。那個組織的據點在郊區一個小賣部,主要買賣的是婦女兒童,小偷團伙的頭目說今天下午就有一場婦女交易,我們和宋局討論過后,決定放他去,但他帶的必須是一個信得過的女孩,這樣才能保證我們順利端了這個組織的據點,原來是想著找林哥的妹妹去,但你看你身為我們警局唯一的美女警花,回都回來了,不如就……”小張說到最后,鐘致已經洞悉了他的意圖。
“我說你小子,今天就指著我回來呢是吧?”鐘致跳起來,沖著他的額頭就是一個爆栗。
“你們看!鐘姐這么生龍活虎的,她不出任務誰出!”小張被她打得大喊大叫起來,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玩笑過后,宋局還是正色道:“小致,怎么樣?你的身體扛得住嗎?”
鐘致故意敬了一個禮,笑道:“宋局,你就放心吧,我就一輕微腦震蕩,這兩天在家歇得也差不多了,這種小任務還不是說出就出了?”
下午出任務前,路眠像個老媽子一般,一邊替鐘致整理監聽器一邊囑咐道:“不要逞強,有什么意外,第一時間呼救。”
鐘致停下手里的動作,咬住唇,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路眠被她盯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鐘致撇了撇嘴,故意調侃他:“以前每次出任務之前你都不和我說話,當時就不怕我出事嗎?”
路眠反擊:“我倒是想和你說注意安全,可是你每次看到我就和看到瘟神一樣,巴不得離我八丈遠,我哪里有機會說?”
鐘致:“……”
好像也是。
下午五點,鐘致等人準時來到人口買賣組織的據點,小偷團伙的頭目下了車就帶著鐘致往小賣部走,路眠和警局眾人則穿了便裝,各自在附近安頓下來。
鐘致進去后,只見到一個年約五十的婦女正站在貨柜前嗑著瓜子,除此之外小賣部里就只有一個正在后廚砧板上切豬肉的年輕人。小偷團伙的頭目帶著她轉了一圈,最后走到那個年輕人面前,年輕人抬眼看,鐘致敏銳地察覺到站在自己身側的頭目向他遞了個眼神,她心中暗道不好,再往下看,竟然發覺那個年輕人手里那個切豬肉的刀,并不是常規的菜刀,而是特種兵專用的軍刀!
鐘致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迅速轉身向外跑去,身旁的頭目和原本小賣部里的兩人也沒有任何遲疑,立馬跟在她身后追了上來。
“計劃有變!請求支援!”
好在小賣部并不算大,雖說那個年輕人跑得極快,但他即將要追到鐘致時,鐘致也已經跑到了小賣部門口,路眠聽到鐘致的求救,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沖了進來,正好來得及將鐘致護在身后,年輕人掐準了警局其他人還沒有沖進來的空當,舉起手中的軍刀就向路眠的胸膛砍過去。
路眠迅速伸出一只手臂來格擋,那把刀自然就朝著路眠的手劃了過去……
“嘶……”路眠痛呼的瞬間,警局其他人也已經趕到,迅速將小賣部內的幾人降服,鐘致驚魂未定,但還是立馬沖上前握住路眠的手臂。
“你怎么樣?”
路眠面色發白,強撐道:“我沒事。”
“你受了這么嚴重的傷還沒事?!”鐘致把他刻意掩在背后的左手拿出來,只瞧見上面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染了整個衣袖,看起來觸目驚心,她瞬間有些繃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小致,你別哭。”
路眠想要伸出手來擦一擦鐘致的眼淚,可身子一動,左手上的傷口也扯著疼起來,他不禁又“嘶”了一聲。
鐘致心疼極了:“你剛剛……明明可以躲開的。”
“我如果躲開了,那把刀砍的就是你了。”路眠嘴唇發白,顯然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再開口說話都變得氣若游絲起來。
“小致,從小到大,我最見不得的就是你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