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春風帶著楚薇到富民地產公司正式入職，順帶要求在工商變更的時候把名字改了，找人到工商部門核準過名字后，富民公司準備更名為青云置業，新世紀花園也順勢更名為青云一品，陳春風自我感覺立馬就讓公司的格調就高了幾個檔次，反正完成變更后他就對這家公司絕對控股，別人也沒有提什么異議。

與陳金龍請來的設計師溝通了半天青云一品的修改方案，陳春風又獨自跑到紅星電子廠。

周五的時候廣告墻就要揭幕，倒不是制作幾面廣告墻需要這么久的時間，而是配套的產品和推廣方案才剛剛完成準備。

陳春風瞅著紅星電子廠可憐巴巴的幾千塊收音機推廣費用，干脆讓趙愛國找了羅德帥，把收音機產品也搭上了宏業酒廠的營銷順風車。

陳春風走進趙愛國辦公室，看到金強和劉勝利都站在辦公桌前匯報工作，笑著問道：“趙叔，在忙呢？”

趙愛國見陳春風來了，揮手打斷兩名下屬的匯報，趕緊起身招呼道：“春風，快過來喝杯茶。”

趙愛國最近心情很不錯，雖然正式的營銷戰役還沒打響，但是依照陳春風思路包裝宣傳的第一批試銷產品已經投放出去，市場反響遠遠超出紅星廠一干管理層的預期，加上最近從羅德帥口中得知陳春風的一系列作為，早已不再把他當做普通小輩來看待。

金強和劉勝利也很有眼力勁，一人主動給陳春風端了把椅子過來，一人轉身給他泡了杯茶。

金強把椅子放在陳春風面前，笑著說道：“小陳老師，我們正跟廠長匯報這周前三天的銷售情況呢，就聽見窗外喜鵲嘰嘰喳喳叫喚，趕巧你就過來了。”

陳春風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翹著個二郎腿，一副二世祖的樣子：“你這個馬屁拍的太玄學，沒有處理好前后因果關系，顯得過于委婉了一些，我個人是不太滿意的，等這個月的銷售報表正式出爐，再給你個機會重新拍過。”

眾人哈哈大笑，閑聊寒暄了兩句，趙愛國說道：“老羅那邊和電視臺還有報紙都打好招呼了，周五我們市電視臺和下面各個區縣的電視臺都會過來采訪報道，另外婺州日報集團下屬的幾份報紙也會按計劃在接下來一個月里刊登十篇左右的那個什么來著……”

劉勝利插嘴道：“廠長你說的是軟文吧。”

趙愛國點點頭說：“對，對，會刊登十篇你說的軟文，我們紅星廠沒那么多錢塞紅包，我找關系就只弄了兩篇。”

“基本也夠用，”陳春風撇撇嘴，紅星電子廠這手筆也真是太小了，不過再少也總好過沒有，“記住軟文不要寫的跟介紹廣告似的，重點突出產品銷售火爆的宣傳導向，引起老百姓的從眾心理就好。”

像紅星電子廠這樣的國營小廠，產品力馬馬虎虎，但品牌影響力絲毫沒有，近兩年收音機連沂省本地都沒有賣出去過，哪有什么國外銷售火爆的光輝事跡，不過陳春風利用現在的崇外心理，將產品改換成英文商標來進行宣傳——反正現在新廣告法還沒出臺，保健品還敢拍著胸脯說包治百病呢，大不了讓紅星電子廠回籠部分資金以后，托關系在國外注冊個公司就行。

金強見趙愛國點頭后，又補充說道：“還有小陳老師你讓我們總結的收音機生產制作工序，經過三次修改后，總計算出來一百二十一道……”

陳春風點點頭說：“這個專業的東西我不懂，有個噱頭就可以了，另外再把細分的工序作為賣點提取一下……”

陳春風跟金強劉勝利兩人說了十幾分鐘，又轉頭問趙愛國：“趙叔，酒廠那邊的新品有沒有送一件樣品到你這里來？”

趙愛國邊起身從背后的保險柜里拿出一個青花瓷酒瓶一邊說道：“正想和你說這個事情，你讓老羅搞的新產品‘大至尊’酒定價定到8888塊錢一瓶，真會有人買？別到時候花了大價錢弄的廣告墻，最后連老本都折進去。”

“哇，8000多塊一瓶的酒，用金子做的啊？這我可得看看！”

金強聞言趕緊湊過來看熱鬧，劉勝利稍微矜持一點，只是站在原地探頭探腦的想看個究竟。

陳春風拿過酒瓶左右翻看了一遍說：“呵呵，可能會有一兩個傻子買吧，他沒和你說過這么定價的原因啊？”

趙愛國氣哼哼道：“問了他兩次他都不肯說，還說送我這瓶酒就是送我8000塊錢，信他就有鬼了。”

旁邊的金強看著酒瓶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小陳老師，我看著瓶口上面還有編號，是不是限量出售，也是跟廣告墻一樣先放出一個高價，然后再私下里打折出售？”

“喲，小金都學會搶答了，”陳春風把玩這酒瓶，把瓶蓋擰開來聞了聞，才笑著說道：“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這玩意放出高價做噱頭是真，但是根本就沒有打算真正出售。”

金強不解道：“不出售？那費那么大力氣弄出來做什么？”

“提升品牌層次和影響力上用，8888塊一瓶，我現在都舍不得買來喝，你說有幾個傻子真會買？況且物價局也不一定會同意。”

陳春風把酒瓶放回趙愛國辦公桌上，又指著瓶身上僅供品鑒的標識說道：“這玩意就和特供白皮煙一樣，不對外出售，平時留作送禮和展示所用，在嚴格意義上不屬于商品，而是試用品。收禮的人即有面子，又不用擔心違反規定，而且傳說中8888塊的定價，加上每瓶獨有的特殊編號，肯定會有人拿來炫耀展示，加上其它渠道的宣傳和軟文，大多數老百姓只聞其聲不見其物，好奇之下很容易引發大范圍的議論，這就是無形的宣傳啦。”

“而這次營銷方案實際上的主打產品是定價168的至尊和68元的小至尊系列，你說那些聽說了大至尊傳說的酒鬼們會不會根據自身財力買兩瓶至尊或者小至尊嘗嘗鮮？你們兩家廠子既然這次合作營銷，可以互相拿對方的產品做抽獎贈送嘛，反正成本都要不了幾個錢。”

這個套路后世車企、酒企都用過，放在老百姓獲取信息渠道還非常狹窄的96年，具有非常好的話題性，這也通過羅德帥親自送出的第一批大至尊系列后得以印證過了。

其實還有個原因陳春風沒說，就是這酒運作得當的話，在他的樓盤銷售時也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金強聽得眼睛發亮，鼓掌說道：“小陳老師就是厲害，光聽你說了幾句，連我都想去買一瓶68塊錢的小至尊試試了！”

“你這小子，真不知道這些鬼點子是怎么被你想出來的！”趙愛國看著陳春風得意洋洋的樣子，突然就想到自家兒子趙軍，這小子昨天晚上回家以后還特意跑到他跟紀茜面前放了個屁，還跟他們倆說有東西燒糊了，害得他們倆支起鼻子猛吸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腦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東西，都是初中生，差距怎么就能這么大，要不今晚趁老婆去娘家吃飯回去打一頓出出氣？

陳春風不知道趙愛國突然會有如此跳躍的思維，繼續囑咐道：“這次的合作促銷，你們在百貨商場、農貿市場等地的促銷點有重合的可以擺在一起搞，趙叔你這邊經費少，你就只能多蹭蹭酒廠的光，夜市估計酒廠那邊是不會去的，反正攤位費也就一兩塊錢，可以適當多占兩個位置……”

陳春風查疑補缺了一通，轉過頭問趙愛國：“彩月姐那邊考慮的怎么樣了，我這邊可是缺人的緊。”

“她說她原則上愿意過去幫你，但是家里還是有些擔心給私營企業干活不能長久……這事要慢慢做思想工作，急不得。”

陳春風也知道現如今鐵飯碗的觀念對于普通家庭來說還是根深蒂固，錢彩月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不談，腆著厚臉皮又說道：“那紅星廠里的會計有多的不，我那邊還缺個會計，要不趙叔你先給我解決解決。”

趙愛國沒好氣道：“去去去，別老想著挖我們廠墻角，你干脆把我們廠買下來算球，到時候所有人還不都聽你使喚。”

沿著無心，聽者有意。

陳春風聽的心中一動，他記得原本紅星電子廠也就這兩年就會面臨改制出售，最終被誰買走他記不清了，但是以現如今的地價，光這塊臨近人民廣場的地皮就絕對虧不了。

趙愛國看他低著頭不說話，還以為剛才自己說話太不給情面，拍拍他肩膀說道：“現在廠里在打翻身仗，人手不敢輕動，等過段時間我幫你找找合用的老會計。”

看著趙愛國殷殷的眼神，不知道這個大半輩子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男人，感情上能不能夠接受紅星電子廠將會被出售的事實，陳春風到嘴邊的話一時就沒有說出口。

從紅星電子廠告辭出來，陳春風又一次好好打量起這個擁有二十年歷史的工廠，用鐵柵欄圍好、重新整修過的圍墻似乎給這個瀕臨破產的老廠注入了一絲生機，但是他心里明白，也許趙愛國心里也明白，如果不能改變目前工廠運行的機制，如果不能解決‘鐵飯碗’導致的生產成本高企，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注入用以購買、開發新的產品線，收音機庫存哪怕銷售一空，無非也就是給紅星電子廠續命一兩年罷了，絕對達不到起死回生的藥效。

無論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訴求，還是為紅星電子廠上百個工人家庭作考慮，收購這家工廠都是一個值得考慮的選擇。

紅星電子廠周邊都是一些破舊的老房子，在將來被改造前，這個臨近市中心的棚戶區一直都是婺州的貧民區，小巷子里污水橫流，雜亂不堪，這也是當初紅星電子廠廣告墻只選擇了臨近人民廣場主干道一面的原因。

大下午的，陳春風低頭沿著房屋的陰影一邊思考一邊走路，走到一個小院門口時，冷不防手臂被人一把抓住，把他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是一個看上去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

沒等陳春風開口，中年女人就嬌笑道：“小帥哥，進來玩啊。”

這些年隨著國營工廠的日漸蕭條，據勞動部門統計，1993年有下崗職工累計300萬人，1994年累計360萬人，1995年累計564萬人，今年更是累計815萬人，由于部分無編制‘臨時工’無法詳細統計，實際數據可能還要高于此數。

許多下崗女工沒有其它的生活技能，衣食無著之下，只能選擇出來出賣身體來獲得基本的生活需求，陳春風見怪不怪，過兩年這個情況還會更加嚴重一些。

見陳春風不說話，那中年婦女整個人湊過來低聲說道：“母女雙飛要不要試試？”

陳春風眉頭一挑，這個他兩輩子都沒試過……但他依然沒有絲毫興趣！

這個女人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歲，女兒估計最多二十歲的年紀，怎么忍心把親生骨肉拖下水？！

男人兩大愛好之一便是勸妓從良，陳春風正準備義正言辭的斥責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卻見那中年女人轉頭朝院子里喊道：“媽，快下來，來客人了！”

陳春風望著低矮的兩層老屋沉默了兩秒鐘，轉身拔腿就跑，這個沒什么好勸的，過兩年這里拆遷以后可能自己就從良了……

用盡力氣狂奔了一百多米，陳春風才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來歇口氣，突然背后又傳來一個聲音，把他嚇的一個激靈。

“你是剛轉來我們班的陳春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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