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獻銖面對田從本的主動請纓，心里面其實很不是滋味。

因為但凡有一點辦法，他也不會使出這么個有損體面的招來。

“從本吶，如果為父的辦法是讓你裝死，你愿意嗎？”

“這……”

田從本萬萬沒想到田獻銖的主意居然是讓他裝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了。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義父，孩兒愿意！”

田從本經過短暫的考量，覺得要是裝死的法子能夠奏效，那也沒什么，總比被楊守信拖到門外受盡折磨而死要強得多。

“只是，只是孩兒不明白……”

“不明白為何裝死是吧？”

“是。”

“那我就告訴你，為父是想用棺材把你給抬出去，你可明白？”

田從本還是搖了搖頭。

“義父，就算是躺進棺材里，難道那楊守信就不會打開檢查了嗎？”

“你擔心的有道理，不過，如果里面真的躺著一個死人呢？”

“這……義父，您若是讓孩兒現在就死，孩兒遵命就是。”

田從本以為田獻銖要殺他，嚇得趕緊跪倒在地。

“哈哈哈……”

田獻銖面對匍匐在地的義子，拂袖大笑。

“義父，您笑什么？”

“從本，你怎么這么糊涂，為父已經說過讓你裝死，又豈會動手殺了你啊？”

田從本聽田獻銖這么一說，倒是有點回過味來了。

他拍著自己的腦袋道：“義父，那您的意思是？”

“為父的意思是，讓你和死人一起躺在棺材里，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騙過楊守信的耳目。”

田從本瞪大了眼睛看著田獻銖，他覺得他這個義父莫不是急得昏了頭，怎么想出這么個不靠譜的主意來。

“義父，就算您的主意湊效，可眼下往哪去找棺材和死人啊？”

“棺材的事嘛，你別擔心。為父的一個姑姑就住在府里，她正月那會得了重病，眼看就快不行了，為父就提前給他訂了一口棺材，放在后院的倉房里備用，誰知道她竟然挺了過來，所以那口棺材就一直放在那，想用的話，隨時都可以用。”

“嗯，只是一口棺材里躺兩個人，很容易被識破啊。”

“你說得不錯，為父已經讓人去改造那副棺材了，改造后，那副棺材就成了上下兩層，中間是一道厚厚的隔板，死人躺上面，你躺下面，楊守信就是再狡猾，也不會想到死人的下面會躺著一個活人。”

田從本聽完，撓了撓太陽穴，道：“義父，計是好計，只是到哪去找那真正的死人呢？”

“這個好辦。來人！去把為父的姑姑叫到這里來！”

田獻銖不慌不忙下達了命令。

一個仆人應聲而去，沒多會，幾個仆人就抬著一張轎子回來了。

那轎子的上面躺著一個老婦人，頭發都白了，滿臉的皺紋，干巴巴的像一塊枯樹皮。

如果不是她偶爾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大家肯定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當仆人們把那個老婦人抬進屋里之后，田獻銖立刻把他們這些下人攆了出去。

現在的屋子里，就只剩下田從本，田獻銖和他的姑姑。

田從本不知道田獻銖要搞什么鬼，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從本吶，你不是要找死人嗎？她就是。”

田獻銖指著轎子上的老婦人道。

“可是，她還活著。”

田從本聽到了老婦人的呻吟。

“不，她已經死了。”

田獻銖眼露兇光，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義父，她還活著，你聽，她還在呼吸。”

田從本趴在轎旁，側著頭向田獻銖道。

“為父說了，她已經死了！讓開！”

田獻銖猛然推開田從本，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來，噗地一下就扎穿了老婦人的胸膛。

鮮血擠過刀身和皮肉之間的縫隙，哧哧地往上竄。

田獻銖的雙手，乃至于臉和脖子，全都被鮮血染了個遍。

“從本，你看見了吧，她現在死了。”

田從本被田獻銖的舉動嚇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瞪大雙眼，仿佛癡呆似的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義父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如此狠辣的面孔和手段，他從來也沒見過。

他的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而且頻率越來越高。

他想控制，卻毫無效果。

“從本，你聽見了沒有，為父說她已經死了！”

“義父，孩兒聽見了，聽見了……”

田從本嚇得趕緊再次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起了響頭。

他很怕，怕田獻銖也像宰他姑奶奶那樣宰了他。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因為田獻銖留著他還有用。

現在，棺材有了，死人也有了，他只要按著田獻銖的指示去辦就好了。

“從本，你說，你要是出去了，下一步該怎么辦？”

田獻銖松開了刀柄，盯著田從本道。

“義父，孩兒要是僥幸得脫，自然是要去找東方亮來解救您老人家了。”

田從本以為他這個回答鐵定沒錯。

哪知道，田獻銖聽完，氣得沖過去連踹了他好幾腳。

“蠢貨！蠢貨！”

田從本嚇得抱住田獻銖的雙腿，苦苦哀求道：“義父，孩兒愚笨，請義父明示！”

田獻銖就好像沒聽見似的，甩開田從本的胳膊，繼續他的踢腿運動。

直到踢累了，實在抬不起腳時，他才停了下來。

他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抹了一把汗珠密布的額頭，喘著粗氣道：“你記住，找到東方亮以后，千萬別回來救我，知道嗎？”

“義父，這……這是為何？”

田從本冒著再次被踢的危險問道。

“為何？！難道你還不明白眼下的局勢嗎？東方亮就算能救為父出去，咱們的官位財祿不也沒了？沒了官位財祿，就算能逃出去，還不是喪家之犬？”

田獻銖一邊拽出插在老婦人身上的那柄短刀，一邊怒吼道。

“那……那孩兒該怎么辦？”

田從本望著老婦人胸口處咕嘟咕嘟往外直冒的鮮血，哆嗦道。

“怎么辦？！哼！釜底抽薪！”

“什么是釜底抽薪？”

“從本，你聽清楚了，找到東方亮之后，不要來救我，你直接帶著他們想辦法干掉壽王，壽王既死，吉王當立，到時候就算楊復恭再兇殘，也無濟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