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業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壽王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靠譜的多。

他原本擔心的事情有兩點。

一是壽王不屌他，把他當空氣。

二是壽王沒有雄心壯志，甘當一個遨游書海的書蟲。

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沒什么可以顧忌的了。

“殿下既然立志要復興大唐一統天下，想必是已有妙策了吧？”

雖然張承業胸有成竹，但他覺得還是先試探一下比較好。

萬一人家已經有了主意，自己再瞎攪合，不是自找難堪嗎？

李杰當然有自己的主意，但他卻想聽聽張承業的意見。

畢竟，那個拉攏楊復恭擊敗吉王的主意，是他基于現代人對歷史走向的預知而想出來的，管不管用，還真不一定。

但張承業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唐人，本身又出自北司系統，他對當前局勢的看法還是值得一聽的。

所以，李杰雖然早就有了主意，也還是裝作一臉懵逼的模樣道：“本王愚鈍，還請先生指教！”

張承業一聽這話，膽子立刻大了起來。

既然壽王還沒打定主意，那他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再也不用擔心和壽王的意見重復或不同了。

“殿下，敢問吉王與你，誰的勢力大？”

“當然是吉王了！”

李杰心想，瞎子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這不廢話嗎？

“嗯，吉王的勢力確實強大，但還有一股勢力比他更強大，王爺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

李杰明知他說的就是楊復恭，卻使勁搖了搖頭，楞充迷途的小青年。

“楊復恭楊軍容，殿下想必是知道的吧？”

“嗯，楊軍容威震天下，誰人不知。”

“那就是了。吉王再強，充其量也就是紙糊的老虎，楊軍容只要抬手輕輕那么一戳，他就得立馬倒臺。”

“是嗎？未必吧？據本王所知，吉王的背后可是有田令孜黨羽的支持，外朝的清流黨也替他到處奔走，楊軍容固然兵權在握，但真要動手，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李杰是打算在裝傻這條路上跑到黑了。

張承業聽李杰的意思，好像還不服氣。

于是，他有點激動。

“王爺，你好好想想，自德宗皇帝以來，南衙北司已經明爭暗斗了上百年，南衙的勝算幾何？”

“這個嘛，自然是大臣們吃虧的多。”

“對啊，他們為什么總是吃虧，還不是因為他們手中沒有兵權嗎，關鍵時刻，嘴皮子再溜，又有什么用？”

“嗯，照你這么說，本王該當如何？”

這才是李杰真正想問的那句話。

“殿下，老奴斗膽請殿下先答應了，老奴再說。”

“這是為何？”

李杰有點奇怪。

其實，張承業是怕壽王不采納他馬上就要說出口的那個主意。

因為，慫恿一個親王和大唐的權閹相勾結，實在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最讓人難過和無奈的是，這是壽王唯一的勝算所在。

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這樣以來，李杰的態度就很關鍵了。

張承業早就聽說了，在大唐的皇室宗親中，有很多人都對北司的宦官們深惡痛絕。

國舅王瑰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他和楊復恭說不上三句話，準得吵翻。

要是李杰也對宦官持有先入為主的偏見，那可就遭了。

無論他出的計策多么高妙，壽王不答應的話，神仙也沒轍。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也是為了求個心理安慰，張承業要求李杰先答應了再說。

而李杰似乎很爽快地就點頭應允了。

這有點出乎張承業的意料。

他哪里知道，從現代穿越而來的李杰，可不是歷史上的那個壽王。

他的眼界和認識，早就超越了大唐這個時代。

什么宦官，什么皇親國戚，什么清流黨，無非都是皇權之下斗爭的主體。

只要誰能最大限度地維護皇權，他就偏向誰，管他是宦官還是別的什么玩意。

誰要是對皇權構成威脅，他就打擊誰，就算是皇親國戚，他也一樣毫不猶豫地讓他人頭落地。

得到壽王肯定的答復后，張承業如釋重負。

“王爺，楊復恭這個人，你必須爭取過來，殿下面臨的形勢非常不好，只有楊軍容，才能幫你逆轉過來。”

“是嗎？”

李杰知道張承業所言不假，卻不由自主地反問了一句。

說白了，他就是不高興。

他不喜歡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里，也不喜歡聽到別人這么說。

眼見壽王的話鋒不對，張承業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話中有失。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道：“殿下，楊復恭專權跋扈，誰人不知？但時勢如此，不可強違，還望殿下能暫屈心意，假收楊氏心，真取帝王位，然后憑人主之權，借朝野之力，伺機而除之，不難辦也。”

張承業的這番規勸，李杰聽得出其中的良苦用心。

他又何嘗不想如此。

他明知道田黨才是刺殺自己的主謀，卻逆著復仇的心思，準備幫助田獻銖干掉韓坤范和田從本，從而繼續給楊復恭保留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不至于讓楊家只手遮天。

只要田黨在他上臺前不倒，他就可以以打擊田黨為承諾，和楊復恭達成利益交換，進而借助楊復恭的勢力登上帝位。

張承業所說的，不就是他內心想法的真實寫照嗎？

可以說，在拉攏楊復恭這個問題上，他們倆是不謀而合。

但李杰不可能現在就將全盤計劃講給張承業聽。

他現在的處境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船毀人亡的危險。

要想成功上岸，除了擁有過人的操縱技術，他還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性。

張承業這人雖然看起來很好，后世的史官們也對他不吝溢美之詞，可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李杰覺得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有些要命的話，他是不打算現在就說出口的。

不過，對于如何拉攏楊復恭這個問題，他倒是很想聽聽張承業的看法。

李杰和楊復恭向來沒什么交情。

現在有事了，急乎乎地想攀人家的高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許，張承業在這方面有他想不到的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