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樣子？

......

我睜大眼睛，看著飛速離我而去的事物，好像除了雪，還是雪。

是的，我死了。

那強烈的墜地聲，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甚至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響，只是無法分清是頭骨還是脊椎。

死的樣子一定很慘吧。

......

為什么？

我想問我明明努力地活了下來，為什么還是死了？

努力也沒用嗎？是想告訴我這個意思嗎。

好好地活下去的誓言，我終于做到了。

我管你什么意思！

死有什么可怕的。

你嚇不倒我這個死人。

哈哈——

......

死了還能思考嗎？

......

靈魂嗎。

......

......

......

無盡頭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又或剛剛開始，但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處其中。

我躺著嗎？還是已經站著。

我失去了維度感。

黑暗沒有溫度嗎？還是靈魂不足以擁有。

我等待著。

我知道總會有答案的。

就算這是地獄。我并沒有指望過自己。

......

當暖色的磷光飄過眼眸，我也漸漸地看見。

四周依然是深深的沒有溫度的黑暗，我躺在一塊更加深沉的黑色板子上，如果這是板子的話。

幽靈般的磷光在我身體上方輕輕地游蕩。

我坐了起來，沒有發生多余的感覺，意外的很順利。

......

就是你嗎。

我看著前方身披漆黑斗篷的人影，那人影旁邊一盞幽暗的燈火，磷光閃閃。

我沒有說話。

雖然我生前常被人說看不懂氣氛，但現在并不是。

我只是不想說。

那些神神秘秘、耍帥裝酷的行為，不幼稚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我必須要確認一件事。

“剛才的事情，你全部都看到了吧。”我試著開口。

“怎么樣？最后那個中指的氣勢帥氣嗎？哈......”我差點習慣性地大笑起來。

對面那個黑影微微地動了一下，游蕩的磷光映寸出帽兜下的輪廓。

女孩子嗎。

“做這個工作辛苦吧，每天像應酬似的，偶爾還會遇到像我這種難纏的客戶。”

......

“不能和客戶交談嗎？”黑影女孩并沒有說話。

我移動了下屁股的位置，找個了更舒服的坐姿，然后死死地盯著她。

“你不好奇嗎？”

“我猜你見過的大多數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哭哭啼啼。”

“有見過像我這樣坐在這里，一本正經的和你聊家常的人嗎。”

“所以......你不好奇嗎？”

“還是，你根本什么都知道。”

“你認識她對吧！？”我終于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猜測。

黑影女孩沒有說話。幽暗的燈火懸在她的右邊輕微搖晃了一下。

哈——，這個世界都是笨蛋嗎。

我狠狠地瞪著她。她不再有任何表示。

既然這樣，就不要浪費多余的力氣。

我順勢又躺了下去。

良久，黑暗中一片寂靜。

......

**

我看著游蕩在身體上方的磷光，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它們躲開了。

不喜歡我，那為什么還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

我雙手枕著腦袋就這樣躺著，把那些磷光想象成搖籃上掛著的星星。

“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納木錯。”

我躺在這個黑色板子上，仿佛在自言自語。

“我記得那天的云朵很少，天空藍得透明。她穿著白色的裙子，在那個湖畔的彎道處跑過來跑過去。”

“你曉得的嘛。藍天白云，湖泊牦牛。這些少女情懷嘛。”

“她當時和你一般高，可能還比你高點。年齡嘛，應該也比你小點。”

“我給你說這些，你到底懂不懂？”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搖籃上的星星突然一下子飛走了，四周又是漆黑一片。

什么情況？

我正要故作鎮定的好好地教育黑影女孩兩句。

唰的一下，一道強烈的閃光照射過來，刺得我眼睛生痛。

當我慢慢地張開雙眼，上空變得一片湛藍。

我猛得坐了起來，轉頭左右上下看個不停。我發現，此刻我仍然還在這個陰魂不散的黑色板子上。

我望著對面的女孩，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不開口，但我知道這時她肯定在背后偷偷地狂笑，搞不好還爽到極點。

有神仙法術了不起啊！那也不過是IMAX升級成精了而已。

我裝作見過世面的樣子，又一次躺了下去。

“這上面沒有太陽，太假。”

于是一個大大的太陽出現了。

“太刺眼了，親。”我把眼睛遮住。

“你是不是什么都能辦到？那能送我回去嗎？”我看著天上的那個假太陽越來越像真的太陽。

女孩沉默著。雖然她一直都是沉默的，但感覺告訴我這次她是真的。

“納木錯的夜晚很美，漫天的星辰，有時候就連銀河的那條光帶都能看到。”

于是白天變成了夜晚，星星掛滿了蒼穹。

我繼續說著，然后我看著我說出話在眼前變成現實。

“南極光有時候也會出現，彎曲的綠色光帶飄浮在夜空，很顯眼。”

“嗯。好像不太好看。算了，南極光不要了。”

“你見過流星嗎？”

一顆流星劃過天空。

“你見過流星雨嗎？”

很多顆流星劃過天空。

“你見過彗星嗎？”

一顆巨大的星體拉著著火的尾巴劃過天空。

“......”

我張大嘴巴，不知該說什么好。

“去過我家嗎？”

彗星加快速度在飛著。

“看過小豬佩奇沒？”

彗星......好像爆炸了。

我好像扳回一城呢。

我笑著說道：“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這個黑色板子的時候，我就想起一個人。”

我拍了拍板子繼續說道：“他叫夏冬。如果今天換作他，他一定會說，'這個地方不錯嘛，就是差了一副麻將桌。'”

夜晚和星空瞬間消失，隱約間我感覺到整個空間在微微震動。

好吧，還是不要惹急了神仙女孩。

“說真的。我大概能猜出你是做什么職業的，無非是靈魂的引渡人之類的。對吧？”

震動感消失，我繼續自言自語。

“我既然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總不會這么毫無價值的死去。對吧？”

“當然，那個氣勢上我沒有輸。對了，”我又坐了起來。

“我是不是可以復活？”

“其實復活什么的，并沒有什么意思。什么事情都能重來，那等于任何事情都沒有做成。所以，你會復活我嗎？”

“哈哈哈哈——”

“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我說的是真的，雖然你并沒有說話。”

“像我這樣的大叔，雖然有氣質也長得帥，但是耐心聽我講笑話的小姑娘很少。”

『咯咯咯咯————』

對面的女孩笑了。女孩并沒有開口，但是銀鈴般的笑聲，在我的腦袋里回蕩，我聽見了。

我看著她，也笑了。

燦爛的笑了。

**

“我說，......”

我望著前方越來越明亮的光源。

“如果真有來世的話，讓我忘掉......”

“讓我燦爛的活一次！”

“至少不要輸給那些蠢貨。”

“哈哈——”

“再見了，小姑娘。”

......

我站在黑色板子的邊緣，看著愈來愈近的旋轉光環，耳畔響起了悅耳的歌聲，那聲音仿佛從天而降，卻又直入心扉。

?孤獨的靈魂在遠方?

?歸來?

?彷徨的心靈隨吾?

?安定?

?終路、起始?

?燈火，指引前方?

?......?

**

奪目的光亮淹沒了我。結束了。

亦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