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機甲孤零零地佇立在近千畝的公用停機場里，石韜的人馬氣勢洶洶地涌來，讓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不敢靠近。

現在他們走了，但余威還在，這給了羅征難得的安靜空間。

他躺在鬼魅的駕駛艙里，將機甲設置為待機狀態，僅有的幾個還在運轉的指示燈放著羸弱的光。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紅色荒漠，時不時卷起叫人皮膚無法承受的沙塵的風呼嘯而過。

日光暴烈，卻也無法穿透地表上永無止息的紅色沙塵，當它透過羅征的窗口，照在他手中的項鏈吊墜上的時候，已經變得非常昏暗了。

他一只手舉高，讓吊墜從他的手指間垂下來，輕輕地來回搖擺著。

光影的變化讓照片上的色調也隨之暗了下來，這個時候畫面中的石原美的頭發又好像變成了黑色。

跟他朝夕相處了這么久的千金小姐竟然只是一具仿生人，真正的千金小姐另有其人，而她就只是一個傀儡。

發現了這個秘密的羅征感到了某種比當事人還要難過的痛苦，他猶豫著要不要向石原美坦白。

他意識到這竟然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后第一次對某件事感到猶豫，猶豫得都有些不像他了。

他啪地一下提起吊墜的鏈子，讓它彈在掌心，緊緊握住，將這種惆悵的情緒強硬地趕出自己的腦海。

卻回想起石韜臨走前說的一句當時由于他的震驚并沒有注意到的一句話。

石韜說他的機甲很有意思。

這是什么意思。

再回想他臨走的時候那意味深長地眼神，一個集合礦業、軍工、民用重工業為一體的大型跨星際企業的技術總監理應在機甲這方面見多識廣，是什么讓他覺得鬼魅有意思的呢。

難道說鬼魅身上還有羅征未能發掘的秘密？

羅征能夠往這個方向猜測，也確實是因為他的心中一直有這樣的疑惑，這臺被他在太空中捕獲的古代機甲確實跟現在市面上的量產貨有太多的不同。

初上手的時候他并沒有察覺這一點，但是隨著與鬼魅的接觸變得深入，他越來越覺得，這臺古代機甲在某些方面甚至比現在市面上能見到的最新量產貨的科技含量都要高。

這具身體的本主是個歷史盲，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不比穿越來的羅征多多少，他只知道古代的時候人類曾經遍布宇宙間各個星系，征服了無數星球的原住民，是宇宙間的第一霸主。

但是在古代戰爭之后，人類的領地急劇萎縮，并且相互割裂，彼此之間斷了聯系，而擋在他們中間的，便是那一片片充滿了流浪機甲的廢星領域。

按道理來說，流浪機甲最初也是由人操控的，可是為什么它們所在的地方反倒成了人類的禁地，以羅征的歷史知識暫時不足以解釋。

甚至在星河聯邦所統治的這一支人類當中，能夠對其作出解釋的人大概也是不存在的。

這一支人類憑借著聯邦政府強有力的統治捏合在一起，從幾乎被流浪機甲狂潮吞噬殆盡，到死守著最后三顆星球展開絕地反擊，慢慢恢復成一個擁有半個銀河系的龐大帝國已經實屬不易。

歷經千年的發展，千年戰爭的相關資料被人有意無意地從他們的歷史記錄當中抹殺掉了，到了現代，竟然再無一人知曉人類上一次為何會走入絕地。

據羅征所知，當時聯邦政府能夠開展反擊，靠的不僅是他們的軍事力量，他們是動員了所有當時的人類，包括一些民用機甲的操縱者，眾志成城地團結在一起，這才從那場戰爭中存活了下來。

傭兵協會的雛形據說也是在那個時候建立，所以才有了它們現在在星河聯邦中的超然地位。

但是千年過后，機甲的騷擾逐漸對人類不再構成威脅，聯邦的統治領域也逐漸地發展壯大，不和諧的聲音卻慢慢地多了起來。

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恐怕就是最近幾十年崛起的未來之光企業，它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發展成現在這個規模的。

沒有人知道它之前是從哪來，但是能夠駕駛機甲的人都知道，未來之光的機甲是科技含量最高的。

這樣的企業的技術總監認為羅征的機甲很有意思，讓羅征再次對他本以為十分了解的鬼魅機甲產生了新的興趣。

不過這回，想要了解它到底有意思在什么地方，恐怕需要他回去惡補一下機甲發展史才能了解了。

他遲遲沒有重新發動鬼魅，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由于聽到關于石原美的消息太過震驚，竟然忘記向石韜提出他真正想要讓其幫忙的請求。

鬼魅的儲備倉里現在還裝著半倉伴生礦石，這才是他將石原美二號（或者叫石原美真身）抓回來送給石韜的原因。

他本意是想用這件事當做敲門磚，然后送他水果硬糖嘗鮮，以期待能以此作為突破口在富人區打開新的銷路，然后倒逼克勞恩低頭的。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可想到自己剛剛因為類似的事情狠狠教訓了辦事不利的特魯諾，羅征的心理自然是感到有些別扭。

不過好在他是老大，即便他最終真的沒能成功，特魯諾也不敢對他抱有什么非議，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隊伍恐怕就不好帶了。

同樣是由于老大的身份，羅征此時還不能就這么放棄，他還得想辦法補救一下，趁著石韜對他還有印象，硬著頭皮再去求他一次，說不定還能有機會。

羅征越想越是有些懊喪，本來他將女兒給石韜送回去，是占了向他人施恩的優勢地位的，借機提出推廣水果硬糖的要求不算突兀，對方也不好拒絕。

現在再去變成了他求別人，這成功的機會便完全把握在了對方的手里。

說起來，如果不是系統任務在暗中幫忙，讓他得到了石原美的啟動密鑰，這一次的收獲恐怕就只剩下因為高昂的賞金而讓他在賭約上重新占據了絕對優勢這一點好處了。

他嘿了一聲，重新振作起來，既然打定了主意便要立刻去行動，在個人作息時間臨近傍晚的時候，他終于重新啟動了鬼魅。

遠程通訊重新建立起連接，駕駛艙中的圓形托盤播放的立體開機歡迎界面還沒放完，便被一個新的信號打斷了。

黑色頭發的石原美真身投影在那圓盤上，一臉的怒容對他毫不留情地吼道：“你這個死家伙，到底跑哪去了，不會是真的當傭兵被人弄死了吧！我聯系了你一天，你都不看光腦上的消息的嗎？”

羅征被她沒頭沒腦的發脾氣搞得莫名其妙，一邊翻看光腦上一百八十多條未讀信息，一邊心不在焉地回道：“大小姐，我不欠你什么吧，還是你有什么東西落在我這兒了。”

“你！”真身怒點一指，馬上又泄了氣，“好吧，算我欠你的，我是想告訴你，你在咖啡館里和那個猥瑣男商量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趁你昏迷的時候在你身上拿了那石頭的樣本，我那老爹說會幫你想辦法，還說你真是個好面子的人，還不好意思跟他當面提，好了，就這么點事，找了你一天，累死我了，下次見了我你得請我，再見。”

真身不由分手地掛斷了信號。

羅征卻遲遲沒能回過神來。

……

這也是系統帶來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