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料想水名靈會猜中他的心思，卻沒想到她會往更深一層猜，神色不由有些驚訝。

但很快，他笑了，線條柔和的唇帶著寓意不明，“靈兒說，我是為了什么？”

如墨的夜色里，李祁蝕骨的溫柔毫不遮掩，這般灼熱的將她凝望，看得水名靈呼吸微滯。

如此曖昧露骨，算色誘嗎？

她別過頭，淡漠的轉移話題，“瑜王來便是與我討論這些的嗎？”

“靈兒更聰明了。”李祁見她不肯接話，突然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彎眼望著她五官精致的側顏，他道：“自然不是。”

暮色蒼茫，更深人靜，李祁豐神如玉，眸底一絲狡黠，“我此次來，想與靈兒做一個交易，相信我這里有靈兒想知道的，靈兒那里也有我想知道的。”

“瑜王抬愛，奴婢這里有什么事能與瑜王交換呢？”水名靈嫣然一笑。

她不會為了一件事而用自己的秘密交換，讓人拿到把柄，且她若真想知曉什么，必然能查到，只不過花些時間而已。

說話時，她點滿紅疹的臉映在枝丫拉長的陰影里，無法辨明她臉上的表情，只一雙杏眸微涼透亮。

李祁觀望她，了然一笑，卻故作驚異，“靈兒難道揣著什么驚天秘密？不敢與我交易？”

看似不經意的猜測戳中水名靈的心坎，她眸中波光稍縱即逝，轉頭，卻嗓音平淡，“瑜王多慮了，奴婢謙卑，這叫有自知之明。”

竟還想套她的話？

水名靈淺淺瞧他一眼，夜闌人寂里突然傳來低低一聲輕笑。

這笑如細雨綿綿，潤物無聲，又似溪水潺潺，甘爽悅耳，儒雅三分，溫潤七分，仿佛窺得什么至寶。

水名靈被他這般突兀弄得摸不著頭腦，斜睨他俊秀而不失英氣的容顏，頓覺整個從頭到腳都不暢快了。

自己嚴肅以待的事，被別人當做笑語，試問誰能不惱？

水名靈一改冷淡的態度，狠狠瞪李祁一眼。

李祁好聽的笑聲于夜色戛然而止，忙斂了笑意，對她彎唇道：“這才像我初認識的靈兒！淡而不漠，冷而有情。”

他眼里大搖大擺的透露著逗弄意味，擺明了方才說的是玩笑話，可她卻以為他發現了什么端倪，還一本正經的意欲掩藏……

原來他說這么多，只為了惹惱她，讓她看起來像個有感情的正常人？

水名靈面色一僵，頓覺腦仁疼，實在不能茍同瑜王新奇的思維。

“我看起來像個死人嗎？”她驀然話鋒一轉，杏眸嚴肅的盯緊李祁。

如果連見多識廣的瑜王都覺得她表情太僵硬，那么她得有必要適當練練臉，以免過于不近人情，被別人看出她不是原來的水名靈。

她問得太過認真，太過用心，一雙剔透的靈眸巴巴的凝視李祁，叫李祁猝不及防呼吸微快。

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固定在她漆黑的瞳中，那泛紅的臉頰，水潤的薄唇，微揚的下巴，每一處都是致命的誘惑，緩緩向他靠近。

燈火闌珊，云開見月。

李祁心尖尖似被什么騷動，癢癢的，曖昧又異樣的灼熱感侵吞他每一滴血液，染上別具風韻的桃花色。

一種莫名的不潔情緒迷惑了他。

可偏偏水名靈又看他看得那么認真，吹彈可破的肌膚鍍著橘光，似蠱惑人心的假象，但她又真真切切的存在。

這哪里是“死人”？分明是勾魂攝魄的小妖精！

忍不住喉頭滾動，李祁的嗓音略略喑啞，“靈兒素來有情有義，怎會這般形容自己？”

說完，李祁汲汲后退一步，離水名靈稍遠些，方得以平復胸腔上涌的浪潮。

這小小的動作被水名靈看在眼里，她不滿的收回視線。

什么有情有義，她故意湊近他，他卻被嚇退了一步，還說不像？

不，或許臉太丑了也能逼退瑜王！

小鬼怕夜叉，兇面可驅邪，看來以后不想同瑜王過多糾纏，可以用臉逼近他這招。

水名靈暗自思索著，李祁不知何時又恢復平日的溫潤，再走近她，“靈兒，我們不說笑了，我們來交換秘密可好？”

他不是被她丑退了嗎？為何又靠近了？

水名靈疑惑的抬頭，李祁繼續道：“若靈兒不想回答，我保證不為難靈兒。”

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事？

瑜王不是肯吃虧的主，怎會提如此要求？

水名靈仔細觀察李祁溫和的面色，他熠熠生輝的眸不閃不避的與她對視，不像在說笑。

她正了正色，一本正經的問，“你認真的？”

“嗯。”李祁溫良的嗓音似弦樂悠揚，融入茫茫夜色。

水名靈眸光閃了閃，不料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眉眼彎彎，“好，你想問什么？”

她也很好奇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是瑜王冒著不惜白白丟掉一個秘密的風險來換的。

李祁看她興致高漲，也忍不住笑，“靈兒先問吧，我讓你先問。”

聽聞瑜王如此客氣，水名靈也不矯情，大大方方的問道：“皇上為什么要扭曲舒婕妤的人格？”

夜黑風高，斗轉星移，她話音落，倏而起了一陣風，徐徐的挑動廊上的燈籠，燭光亦搖搖晃晃，透出一絲詭譎。

這件事堵在水名靈心里很久了，她雖然面上不說，但一直很好奇，不僅因為里面有李祁的參與，更因為皇帝是悲劇的主謀。

她五年內必須殺了皇帝，面對敵人，她唯有知己知彼，伺機潛伏，方能一擊即中！

但這樣的心思被水名靈埋藏得很深，她問話時表情極其平淡，水一般不染旁的雜念，只拿杏眸淺淺望他一眼。

李祁接收到她視線里的疑惑，燈火明滅間，月兒似的眸亦忽亮忽暗，“這要從幾年前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