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這一大碗超大份還不要錢的炸醬面總算是堵住了李載徳滔滔不絕的嘴，徐暢和李飛宇也算是徹底松了口氣。除卻偶爾有顧客上門用餐，張媽倒是一直呆在徐暢這桌附近。

話題也時不時在這么多夠不夠吃和對李飛宇的教育問題之間無縫切換。要不是知道李飛宇家里頭還有一個柔情似水的母親，徐暢真的會有些懷疑。

這張媽怎么看都對這一對父子太照顧了些。

“再給我打包一份炸醬面和焦圈吧，茜茜今天中午也沒有燒菜。剛剛接到你的消息我就匆匆忙忙下來了，她還沒吃呢。”

“好，稍等一會兒。”

為了防止繼續接收來自父親的無差別攻擊，李飛宇在張媽起身的時候也跟著起身。相當乖巧地幫著收拾桌上的碗筷，而后一份份搬到廚房里去。

只剩下徐暢和這個鐵血漢子面面相覷。

“咳咳，徐暢是吧。一會兒飛宇回家收拾他的東西，你也會跟著一起來的吧？要不晚上就留在叔叔家吃頓便飯好了，阿姨的手藝可好了，你一定得嘗嘗。”

“那……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

徐暢猶記得大一那年為李飛宇過生日的時候，加上李飛宇自己總共六個男生轟轟烈烈地殺到他家里頭，李飛宇的母親做了一整桌的美味佳肴，而后和李載徳出門共度燭光晚餐，把空間留給更有共同話題的他們。

那一個晚上的搶食大戰，是他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最激烈的斗爭。

雖然莫名其妙地加入人家的家庭局有些尷尬，但一想起那天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味，徐暢覺得厚著臉皮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說不定還能偷偷從人家那里學到一兩招呢。

大概等上了十來分鐘的光景，也不知道李飛宇端著盤子進了廚房以后都在做些什么，最后提著打包袋跟在張媽的身后走了出來。徐暢在等待的過程中也收起了無人機，道過再見過后就跟著李飛宇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李載徳是一個軍人的原因，家里頭的裝修從里到外都有一絲硬漢的風格，簡潔明了毫不做作。徐暢路過書房時還順著半敞開的房門往里頭看了一眼，瞥見了書架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勛章。

至于究竟有多少個，這就不得而知了。

“飛宇回來啦。誒，是同學嗎？”

李飛宇的母親許茜是一個長相十分溫婉的女子，看上去頗具大家閨秀的氣質。此時她正坐在皮制的沙發上，茶幾上的新茶正冒著裊裊的熱氣。

“阿姨好，我是飛宇的室友，徐暢。”

“你好你好。”

“飛宇和他同學晚上留在我們這里吃完飯在回學校，一會兒咱們上菜市場里頭買點菜。”

“好。”

此時，李載徳把打包回來的炸醬面擱在飯桌上，正在貼心地為他的妻子拌勻面條。炸醬面和焦圈兒這種東西稍微涼一些也并不影響口感，是以他們并沒有用微波爐在熱一下的打算。李飛宇拉著徐暢就進了自己的房間，而后迅速關上房門。

“你剛剛答應我爸留在這里吃飯了？”

“是啊，你爸邀請我，我感覺也不太好意思拒絕。”

看見李飛宇一副有些著急的模樣，徐暢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怎么的，是今天晚上約了妹子還是另有安排？

“今天猴子回來啊，他還帶了烤羊排回來啊，你忘記了嗎？”

“握草！”

想不到李飛宇這家伙竟然還記得關于烤羊排的這回事兒，中午的炸醬面和記憶中許茜阿姨的手藝已經讓徐暢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后。至于到底是吃來自草原的烤羊排還是享用人家的帝都菜，對于徐暢來說確實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

對于吃帝都菜長大的李飛宇來說，想必他一定有選擇了。

“要不咱們問問猴子什么時候到？如果他到的早我們就叫他一起來吃飯，如果他到的晚我們就回去吃夜宵，你看這樣怎么樣？”

“聽上去是個好主意。”

最后溝通得到的結果是猴子將會帶著他來自草原的新鮮烤羊排和徐暢李飛宇二人會和，大約4點時李飛宇和徐暢驅車前往動車站，而許茜和李載徳會在家里頭為他們準備精美的晚餐。

最重要的是，多了一個能吃能喝還能打的青年小伙子，徐暢估計今天做菜的工作量應該也挺大的。不過人家畢竟是夫妻二人搭檔，想必忙一些也指不定樂在其中。

既然現在沒什么事，當然是要聯機來一盤CS啊！

“左邊！左邊！”

“哎呀你怎么又死了，下次你跟在我后面！”

“注意看路啊大兄弟！”

和網癮少年李飛宇不同，徐暢的游戲水平不是一般的菜，尤其是吃雞CS這種操控型的游戲，基本上都是零殺迅速出局的狀態。大概只有連連看消消樂這種只用動動鼠標的普通游戲，徐暢才有資格和別人一決高下。

“天吶又死了！”

“不玩了不玩了！”

大概在一個多小時之后，徐暢終于認清了自己沒有游戲天賦的這個事實。就算在李飛宇這個高手的扶持下，依舊是活不過5分鐘。每一盤游戲在他死亡之后都會變成李飛宇的個人展示時間，實在是讓人有些無聊。

“不是我說你，你這水平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上帝給我打開了一扇門，總得關上一扇窗吧。”

既然徐暢失去了興致和耐心，李飛宇也索性退出了游戲。李載徳夫婦倆已經出發去菜市場里頭采購食材了，偌大的家里頭只剩下徐暢和李飛宇兩個人。

“話說我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情。那個做炸醬面的張媽啊，和你爸是什么關系？”

“這個故事啊，那可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雖然打探別人家里頭的隱私不太好，但徐暢實在是有些好奇。看先前在小店里頭談話的模樣，張媽和李飛宇一家也不是一般地熟稔，要說這里頭沒有故事，徐暢是不相信的。

“其實張媽應該算是我爸的青梅竹馬，他們倆從小就是隔壁鄰居。我爸生得也挺好看的，而且我爺爺也是軍人嘛，所以我爸從小就挺有范兒的，是孩子王中的孩子王級別。張媽比我爸小上四歲，那時候就天天跟在我爸后面跑。”

“后來大家都慢慢長大了，張媽家里頭條件不是很好，再加上就住在隔壁，所以經常會來我爸家里頭吃飯。當時街坊鄰居都知道張媽是喜歡我爸的，不過我爸對她就沒來電，一直當妹妹看待。”

李飛宇的嗓音其實很好聽，里頭帶著一種有些沙啞的磁性，最適合講這種帶著一點點年代感的故事。再加上溫熱的陽光灑在身上，徐暢的腦海中不由想象起了那個有些動蕩的年代。

這是一個純情年代的故事。

“后來我爹就去當兵了嘛，在部隊里頭表現很好，所以就被派去參加一些秘密行動。當時通訊也不像我們現在這么發達，家里頭經常好幾個月才能收到他的消息。”

“然后我爹在部隊里頭好幾年都沒有回來，我爺爺奶奶那一陣子身體不好，所以生活上各個方面都是張媽天天照顧著我爺爺奶奶。當時他們生了重病，又聯系不上我爹，吃喝拉撒什么的全都是張媽一個人折騰，順便還要賺錢養家。后來張媽病倒了，身上落下了病根子自己也不在意。”

徐暢在腦海里頭仔細回憶了一下，張媽乍看起來比起李載徳還要年長上一些，或許就是因為常年操勞的原因。端著面碗的手上有很多溝壑，都是歲月在上面爬過的痕跡。

這樣想想，從一個人的手上也可以看到很多故事。

“本來我爺爺是想讓張媽嫁給我爹的，但是我爹在部隊里頭也沒個信兒，你說這女生的青春不等人，后來張媽迫于家里的壓力就嫁人了。即便嫁人了，張媽還是每天都照顧我爺爺奶奶，當時他們的命都是讓張媽硬生生保住的。”

“等張媽嫁人過了兩年多，我爹就從部隊里頭回來了，當時我爺爺奶奶的病情也得到了穩定。可是張媽已經嫁人了，再加上我爹當時遇上了我媽，所以我爹干脆就認她做了干妹妹。但當時為了照顧我爺爺奶奶，張媽身上落下了病根，后來一次重病過后失去了生育能力，就又離婚了。”

“我爹這些年一直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毀了她的青春也毀了她的人生，所以一直特別照顧張媽。平時比較重要的節假日，張媽都會來我家和我們一起過節。因為她自己沒有孩子，所以對我也是特別視如己出。”

張媽的故事其實很短，即便李飛宇以一種回憶式的語調來講述，其實也不過短短五分鐘光景。但對于張媽的這么些年，肯定并不像這五分鐘的故事講述那樣輕描淡寫。

只能感概說各人人生際遇都會有所不同，而人生不如意之事更是十有八九。

一時之間，房間里頭倒是陷入了難得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