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暢夾起一塊色澤紅亮的糖醋排骨塞入口中。

方方正正的排骨經過油炸而得到微焦的表皮，而后利用冰糖炒出糖色，在翻炒的最后淋上米醋調成糖醋味。肉質鮮嫩，色澤油潤，用牙齒輕輕一咬，軟糯的排骨肉就被打開了一個口子。順著肉和骨頭分離的方向輕輕一轉，一整根細細長長的骨頭就從其中分離開來。

“糖醋”是各大菜系之中都很常見的一種口味，而糖醋排骨世紀上起源于浙省，是典型的一道浙菜。隨著時間的流逝，糖醋排骨在各個省市都演化出了不同的做法，逐漸成為了各地都有的一道菜肴。

和排骨肉分離開來的骨頭還不能馬上丟棄，徐暢的舌頭在骨頭上轉了一圈，直到肋骨干干凈凈毫無醬汁殘留，才心滿意足地把骨頭吐在盤子里。

“老徐，我說真的，你這菜燒得挺好吃的。我看你訓練了六天就能到達這樣的程度，要不干脆轉行當廚師就算了。”

王旭林已經張開了他的饕餮大口，這排骨是上一秒剛進入嘴巴，下一秒吐出來的就是干干凈凈的骨頭。炒粉干已經吃了兩碗了，桌上的菜肴在眾人的進攻下飛快消失。

徐暢不由自主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那哪行啊，我也就會這幾道菜而已。”

嘗過剩下幾道菜的徐暢已經明白了，這一定是母親不想讓他在同學面前失了面子，是以一直以一種打下手的方式把控著他烹制菜肴的進度。被老王彩虹式夸獎的徐暢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真實水平可不是這樣的。

起碼得低上兩個八度。

“我說真的，以后我干脆去投奔你好了。咱們倆一起租房子工作，然后下班回來你負責燒飯。”

“哎喲你想的倒挺美，我燒飯的話你做什么？”

“要不我貢獻一個自動洗碗機？”

在高中那段同桌的日子里頭，徐暢倒是和王旭林有過口頭約定，說好了大學一起在魔都見面，最后一個去了帝都，另一個去了杭城。年少輕狂之時總覺得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后來才會發現很多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

比如買不起的房子。

比如拿不到的戶口。

“你急啥？你這學醫的得讀上五年吧，等我畢業了你還有一年書要讀呢。”

“是啊，而且還得讀研究生。感覺本科學的知識真的都是在打基礎，研究生階段才能針對某一個方向深入學習。而且醫學這東西吧，不是知識學會了就是真的會，必須得去醫院里頭上手實習，天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混到我爸那樣的程度。”

妹妹徐瀧坐在靠墻角的位置，打開iPad播放著最新的韓劇。對于一個還在研究函數為何物的初中生來說，徐暢幾人的話題對她來說著實是有些深奧了。

飯桌正中央的魚圓湯冒著白花花的熱氣，鮮美的味道在半空中盤旋。坐在老王身旁的伍晗舀了一勺依舊滾燙的魚圓湯，入喉后化作一聲滿足的嘆息。

“虛啥？等你進醫院了有你爸帶著你，多多練習進步也是很快的事情。”

“老晗啊，雖然我爸是挺厲害的，但我也不想讓醫院里頭別的人說我是靠后門上位的。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會去我爸在的醫院！”

“為什么？”

“你可以理解為我家的傳統吧。我爸當初也是拒絕了我爺爺給他開的后門，非要憑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上來。這不我也想試一試嗎？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雖然有家庭因素的影響，但自徐暢認識王旭林起這家伙一直都把成為一名偉大的醫生當作是自己的人生目標。雖然老王平時有些吊兒郎當甚至不著調，但說到有關醫生的話題時總會兩眼發光。

這大概就是看見夢想的樣子。

“唔……你說的也有道理。”

大概是觸發了心底的某個機關，原本還十分話癆的伍晗有些沉默下來。白色的燈光從上方照射下來，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落下了一片陰影，讓人有些看不真切陰影底下的神情。

“老晗，你接下來準備做些什么？這次開學就是大三下學期了，如果要考研的話差不多要開始早點準備了。”

伍晗的成績并不是很好，雖然專業是園林設計，但他更喜歡繪畫動漫人物形象。長期熬夜畫圖讓他的黑眼圈十分沉重，幾乎都可以和動物園里頭的大熊貓媲美。

每個專業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我目前還沒有讀研的打算，我覺得我也不是學習的料子。估計應該會直接找工作吧，就是下學期課還挺多的，如果想要出去實習也不太方便。”

桌上的菜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徐暢覺得自己大概是低估了這一桌人的胃口。消失速度最快的依舊是蒜香椒鹽雞翅，畢竟有妹妹徐瀧的存在，沒有一只雞翅能夠活著離開飯桌。

“其實也可以找一些比較零散的實習，我之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能拿到實習證明的話最好，以后寫在簡歷上也好看。拿不到的話也沒什么大關系，畢竟還可以攢經驗的嘛。”

“最重要的是，還可以攢錢啊。”

今天徐暢做的依舊是蒜蓉粉絲蝦。開過背的鮮蝦更容易吸收秘制的醬油醋汁，再加上蒜蓉里頭帶有的微辣氣息，在高溫的加持作用下就在整只蝦身上迅速蔓延開來。閃亮的油光浮在醬油醋汁上頭，反而更加增添了幾分誘人的感覺。

“哧溜——”

輕輕一吸，染上醬色的粉絲就順勢滑進了嘴里。

“話說老徐，這樣算算我覺得你也能算是個小土豪了。我記得你每個學期都有實習，而且還經常在接私活，這賺到的這么多錢都干嘛去了？不會是攢著娶老婆吧？”

“沒錯啊，我都用來娶老婆了。從大一到目前為止，買了一個小痰盂，一個佳能80D，一個無人機。我的下一個目標是買一個長焦鏡頭，我已經惦記它很久了。”

正在對這一盤炒粉干進行掃尾工作的王旭林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徐暢在高中時候還擔任了學校攝影社的副社長，成天帶著一堆小學妹在學校里頭練習拍照，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更何況，學上幾招人像攝影的小技巧，再也不用擔心幫女朋友拍照時挨罵了。

是以，攝影社向來是學校里頭的熱門。

“小暢，這么多菜是不是不夠吃？要不要給你們再燒幾個菜？”

由于妹妹徐瀧上徐暢這邊吃晚飯來了，母親郭子銣自然接過了點菜上菜買單的任務。從廚房里頭進進出出之時總是會路過徐暢這一桌，母親一直在注意著桌上的情況。

菜少了四分之一。

菜少了二分之一。

菜馬上要吃完了。

大抵是有啤酒作伴，再加上許久不見的老同學可以暢所欲言地聊天，是以吃飯的興致格外高昂。徐暢看了看桌上泛著油光的空盤，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竟然還沒有發出吃飽的訊號。

“再燒兩盤菜吧。”

“不用了，謝謝阿姨！”

此時此刻，王旭林和伍晗倒是十分異口同聲。母親郭子銣沖他們倆人笑了笑，而后迅速走進了廚房。按照徐暢對母親的了解，此情此景至少還會再端上三個菜來。

畢竟，徐暢每次帶同學回家吃飯總會出現還要加菜的情況。

“客氣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家吃飯了，還能不知道我媽的脾氣？你看看你這個小身板，還是多吃一點吧。要不要我把身上的肉分一點給你？”

“沒問題，求之不得！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在學校要吃多少東西，不長肉就算了，體重還是一直在往下掉。學習真的是使人日漸消瘦啊！”

徐暢：呵呵……

“真的，學習真的是能夠日漸消瘦的。老徐啊，不是我說你，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長得瘦的，你得加把勁努努力啊。一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你在學校里沒有好好學習。”

徐暢：？？？

“學習能不能使人日漸消瘦我還真的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學習能使人掉頭發。老王啊，不是我說你，現在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另一半是不是禿頭。畢竟萬一這玩意兒會遺傳下來，以后生個女孩子也禿頭豈不是完蛋了？”

王旭林：？？？

徐暢抬頭看了看老王飄蕩在空中的幾根稀疏的頭發，又看了看對方皺得像苦瓜一樣的臉。徐暢得意地摸了摸自己依舊濃密的寸頭，露出了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有老王這個前車之鑒，自己可得好好注意一點。程序猿電子狗也沒比醫學生好到哪里去，現在不掉頭發可能是不到那時候，等到時候了就是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到時候就連哭都來不及了。

“老王啊，你可千萬不要害羞。我有一個同學用的就是霸王，聽說效果還挺好的，我建議你有空試試。如果真不行，反正你們都是搞醫學的嘛，問問你媽中醫里頭有沒有什么生發的方子。你說你這頭發再掉下去，我看著都心疼啊！”

“徐！暢！”

“老徐啊，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么。我媽前兩天剛剛教會了我一個知識，有一些虛胖體質易胖體質的人，很有可能是內分泌失調。可以通過長時間的中藥調理把易胖體質改變為易瘦體質，我覺得你應該是不需要了。”

“別啊！爸爸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