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暢知道自己是應該克制一下的，再這樣下去估計沒幾天就要和吹氣球一樣胖起來。但架不住這誘人的香氣啊，著實是引人犯罪。

你說，農民伯伯辛辛苦苦播種的糧食，怎么可以浪費呢？

光盤行動從我徐暢開始！

好在砂鍋里頭的湯汁夠多，還能供得起第二碗米飯。但本著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吃第三碗米飯的原則，徐暢還是下意識地有策略性地開始澆汁。

每一勺湯汁澆下的位置很關鍵，在空中劃過的弧度也很關鍵。如何用最少的湯汁灌溉這一碗米飯，大概是黃燜雞米飯界的一大難題。

“暢哥兒，你……要不跟著我去跑步吧？”

節食減肥是不可能的，其實徐暢的室友也都很能吃，但總歸還是比他吃的要少上一些。再加上自身體質和運動的原因，寢室里倒也找不出第二個胖子來。

是以徐暢一直都很不平衡，你說憑什么別人吃就不會長胖呢？

“跑步啊……那你得緩著點，我可跟不上你這種動不動就七八公里的人?！?

“沒問題！”

這邊的徐暢和李飛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還時不時試圖從對方的砂鍋里頭搶走一塊雞肉。坐在徐暢身旁的猴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陷入了沉默，只顧著悶頭吃飯，但吃飯的速度也放慢了許多。

“咋了？想什么呢？還在想那幾千頭羊的事情？”

“是啊……哎！”

猴子的飯量是幾乎能與徐暢相當的，別看瘦瘦小小的模樣，但畢竟是從小就在草原上跑著長大的人，身體里頭藏著巨大的力量。但現在這愁眉苦臉的模樣，居然連一碗飯都還沒有吃完！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來來來，跟我說一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雖然黃燜雞濃郁的香氣時不時撩撥著徐暢的神經，但徐暢還是按捺住了想要大開吃戒的沖動。坐在對面的李飛宇，也放緩了手上的動作。

“嗯……就是吧，我不知道我以后能做什么。”

說實話，這種迷茫的狀態徐暢也有。不僅僅只是一兩個人的問題，至少今天早上在大半的同學臉上都能看到這種不知所措的神色。

就是這種介于從學校往社會過渡的迷茫感。

其實對于徐暢來說，這個問題可能沒有這么困難。大不了什么都不想，反正拿了保研名額再去讀個研究生，把這些難題拋之腦后。

但是三年后呢？

總歸有一天就要面對這種現實的問題。

猴子現在就處在這個面臨人生重要抉擇的當口上，向左，向右，還是向前？

雖然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是花一個月到達羅馬和花十年到達羅馬難道沒有區別嗎？再說了，萬一等到了羅馬，最后發現這并不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研究生我是不太想繼續讀的，我覺得我也不是塊讀書的料子。我爹和我娘肯定是希望我留在這里工作，他們覺得大城市機會多賺的錢也多。而且他們都覺得我家那里太落后了，出來就不希望我回去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啊……大城市哪里有他們想象得這么好？生活壓力大，每天工作996，早高峰晚高峰擠地鐵，半夜三更一個電話就得爬起來加班?！?

“至少在我看來，生活在這個城市挺沒有幸福感的。人多車多霧霾多，買不起房子拿不到戶口搖不到車牌號，辛辛苦苦賺的錢偶爾下幾次館子就跟打水漂了一樣，生活壓力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且阿暢，說實在的，我覺得我是個挺沒能力的人。人又不聰明，也不擅長人際交往或者組織學生工作，唯一好一點的可能就是體育。而且我很怕啊，怕我爹娘給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在家里省吃儉用辛苦勞作，但是我卻干不出什么事來?！?

一時之間，徐暢和李飛宇也都沉默了下來。

說實在的，誰不是呢？

人總歸會有過年輕氣盛滿腔熱血的時候，哪會沒有想過要干出一番大事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徐暢也夢想過自己年薪百萬，沒過幾年就買上兩百平的大房子接爸媽和妹妹過來，直到走進競爭激烈的人才招聘市場后才給了他狠狠一擊。

人還是要現實些才好。

餡餅，天上是不可能掉的，除非你花錢買。

“就簡單來說，書我是不會繼續讀了。但這工作吧，說實話我并不喜歡咱們這個行業，而且我也覺得自己沒什么能力。與其在這里辛辛苦苦地工作，我更喜歡在草原上趕趕羊唱唱歌，沒有這么多的煩惱。”

“如果拋開別的因素呢？你想做什么？”

“嗯？”

“不考慮你爸媽的期望，也不考慮各種各樣的生活壓力，你最想從事什么行業？”

“那……那我肯定想唱歌啊！”

猴子的嗓音的確是很不錯的，不知道是不是這類地區出來的人都擁有與眾不同的天賦?；蛟S是因為世世代代在草原上趕羊放牛，所以才練就了這樣一副天賜的好嗓子。對于五音不全的徐暢來說他是不懂的，但他就知道兩個字——好聽！

要不然那個跟他一樣唱歌像是鴨子叫的徐塘先生也不會在第一次觀看猴子直播時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打賞功能。而且那個直播吧，也就是猴子對著手機清唱，要是來一個好一點的話筒，指不定效果要翻上好幾倍。

這么好的嗓子，除了平時一寢室去KTV可以聽聽，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忽然，徐暢的眼珠子轉了起來。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說來聽聽。”

“猴子，不如你去選秀吧！”

選……選秀？

坐在對面的李飛宇正在吃一塊肉質飽滿的雞肉，滑溜溜的雞皮只需要輕輕一咬就能滑入嘴中。下一步是向緊致噴香的雞肉塊發起攻擊，咬一口，再咬一口。這種誘人的香味實在是讓人不想等待，干脆“嗷嗚”一口吞入喉中。

“咳——咳咳！”

然后，這一塊雞肉差一點因為來自徐暢的驚嚇卡在喉嚨中。

“選、選、選——選秀？”

不結巴的猴子因為徐暢這一句話連舌頭也捋不直了，夾在筷子上的香菇直接跌回了砂鍋里頭，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什么都不說了，先喝一口透心涼的北冰洋壓壓驚！

“對啊，選秀?！?

“你不是喜歡唱歌嗎？雖然我這個人音準不好自己唱歌也不怎么樣，但是分辨好聽不好聽的能力還是有的。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你絕對可以算是唱歌很好聽的了?！?

“咱們學校不是這學期有那個校園歌手大賽么，我覺得你可以報名去試試。而且這兩年也有不少比較火的唱歌選秀節目，那個什么好聲音好像就是暑假開始的，你也去試試唄。”

“這……”

聽徐暢這么一說，猴子倒是有些心動了。平日里頭唱歌都是自己唱著玩，由于性格的原因從來沒有想過要站在舞臺上唱歌給大家聽，就連那個直播唱歌，也是自己提前偷偷練習了好多次。

但要說沒有站上舞臺的夢想，那是不可能的。

“你看你又喜歡唱歌，而且嗓音也很好聽，干脆就去試試唄，萬一成功了呢？如果這條路走不通的話，大不了下學期開始找工作，也剛好能趕上秋招，不會晚的。”

用力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徐暢遞去了一個鼓勵的眼神，而后又投入到消滅黃燜雞的大業中。即便砂鍋的保溫效果再好，這么寒冷的天氣里頭熱量依舊在迅速流失。不論是雞肉還是湯汁都得趁熱吃，涼了就沒有這個味道了。

至于猴子的話，讓他自己再想想好了。

徐暢可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給他提出建議，但人生的道路還得自己選擇。

最后，徐暢在努力地克制下吃了兩碗半的米飯。

如果店里頭有超大份黃燜雞的選項，徐暢覺得自己一定是會選擇超大份的。除了軟趴趴的配菜青椒，剩下的雞肉啊香菇啊都已經被消滅的一干二凈，就連濃郁的湯汁也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

推給厚重的門簾，玻璃門因為里外溫差太大而早已經起霧了。

凜冽的風滑過發梢和耳尖，但這一次卻再也帶不來絲毫涼意。充滿熱量的黃燜雞米飯還在胃里頭打著轉，連帶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吃飽了的話，就可以回去睡覺了。

“我決定了，我要參加校園歌手大賽！”

“我還要參加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