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活生生的把王尚宮削成人彘，馮保的心里還是有些不忍，便暗中出手送了她一程。

待她吐出一大灘血后，馮保用手探了一下王尚宮的鼻息，確定她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著這個和自己從潛邸一起相識的女人，馮保不由得一陣唏噓，權(quán)利真的能讓一個人改變那么多。

片刻，馮保揮手讓番子將王尚宮的尸體帶了下去。王尚宮雖然人死了，但按著規(guī)矩還是得削成人彘，只有這樣能平息得了李太后心中的怒氣。

馮保嘆了口氣，隨即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攙扶住了李太后的右臂，“太后放心，這里已經(jīng)被東廠控制住了，這些個宮女太監(jiān)們，咱家會嚴(yán)加審問，一定給太后和皇上一個交代。”

李太后看也沒看馮保，直接將他的雙手甩開，冷哼了一聲：“是要給全天下一個交代。”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馮保有些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心中已是五味雜陳，李氏這個女人真的不是一般婦人能比的，性子剛決，手段狠穩(wěn)，實在是不好糊弄。

當(dāng)年是因為如此，她才得以以一個宮女的身份，坐上了貴妃的寶座，再后來擠掉兩任皇后，成就了今天。

更重要的是，按著王尚宮所言，李氏可是為了兒子的皇位，做掉了兩位皇嫡子啊，當(dāng)真是心狠手辣。

很顯然，比起李氏來，馮保更愿意相信王尚宮所言，不過沒辦法，這是個成王敗寇的年代，馮保為她說不上話。

明朝宮女謀反這是大罪，之前也只有嘉靖朝發(fā)生過此類事情。今天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本來就是他東廠辦事不利，沒有及時掌握內(nèi)廷的相關(guān)動向，識破宮女們的謀反之意。

但現(xiàn)在事情鬧得這么大，馮保難辭其咎，所以他務(wù)必得做出點什么來，這樣才能平息滿朝文武和天下悠悠眾口。

一想到這里，馮保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額頭，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遇到糟心事兒就犯病。

不過好在遇上了孫海和馬梁，讓事情得到了控制，不至于朝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不然就以李氏的脾性，他馮保乃至整個東廠，都等著為萬歷帝陪葬吧。

要不是這倆人，一個拼死與宮女們周旋，護衛(wèi)皇帝的周全；一個冒死沖出重重包圍，向馮保傳遞消息。那今天馮保可就要栽了。

“不行。”馮保強打起精神來，“這樣的人才，必須要收作左右手。”

他實在是受不了手底下無可用之人的窘境了，這些個東廠番子呆頭呆腦的，除了給他找麻煩，屁用沒有。

隨即派人去把馬梁和孫海找來，馮保要和他們一起好好談?wù)劇?

不一會兒，就有番子回報，“稟廠公，孫海帶到，那馬梁之前回冷宮守衛(wèi)去了，屬下已經(jīng)派人前去傳喚。”

孫海是一路跟著馮保來蕁櫻園的，來之前他把這邊的情況和馮保詳細講了，總體給馮保的印象還算不錯，隱忍不發(fā)，處事不驚。

“小海子。”馮保盡量注意自己說話的語氣，讓他顯得和藹可親一點兒，但畢竟是殺伐果斷的內(nèi)監(jiān)第一把手，不怒自威，他這樣一來反而搞的孫海十分別扭。

“聽說你是薊州人士？家里怎么樣了？我老家是河北衡水的。”馮保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孫海忙不迭的點頭。

“小的家里本是薊州城內(nèi)賣藝的，五歲被送進宮來，便與家里失去了聯(lián)系，后來也托人尋找過，不過卻沒什么消息。”

馮保點了點頭，暗暗將這件事兒記了下來，他倆都是河北人，算是半個老鄉(xiāng)，如果能幫他找找家里人，也算是拉拉近乎。

“聽說你是張誠門下的？”馮保又問了一句。

皇宮里定期會招一批新的太監(jiān)，所有的太監(jiān)入宮之后都要拜入某名大太監(jiān)的門下，這樣才能得到庇佑，方便在這宮里生存。

孫海小心翼翼的跟在馮保身邊，此刻聞言也是一懵，他不知道馮保此話的用意何在，還以為是馮保與張誠不和，想讓孫海出賣張誠。嚇得孫海一頭冷汗，一股腦把知道的都實話實說。

“啟稟馮公公。小的剛來的時候是在尚膳監(jiān)，因為笨手笨腳的，得罪了周公公，所以總被人欺負。

是張誠張公公不嫌棄，才把我收到門下的，為此尚膳監(jiān)的田公公還沒少找過他的麻煩呢。

小的，小的實在是無以報答。”

馮保尷尬的笑了兩聲，他知道孫海會錯意了，但這種事情沒有明說的，他自然也不好解釋說他不是那個意思。

本打算趁這機會招攬孫海的，被他這么一表態(tài)，反而是無從開口了，難不成要靠自己的權(quán)勢強迫讓孫海低頭么，這可不是馮保所想的，在他看來，手下的忠誠是比能力還重要的。

畢竟忠心耿耿的人勢必要比背骨的二五仔更值得尊敬。在馮保看來，孫海心中能因為張誠的一點點知遇之恩，而一心一意的報答張誠。如果馮保也能夠?qū)⑿谋刃牡膶Υ龑O海，勢必也能感化這個小家伙。

兩人尷尬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馮保才好不容易找到另一個話題。

“小海子，那個馬梁你認得么？他是誰的手下啊？”

馮保向?qū)O海打聽馬梁的事情，可算是問對人了，畢竟這宮里面熟識馬梁的，除了朱堯姝也就是他孫海了。

孫海略微斟酌了一下語言，這才向馮保介紹道：“馬梁這人算是個刺兒頭，之前是北鎮(zhèn)撫司詔獄的小旗，后來因為私自審查梃擊案的內(nèi)情，而被調(diào)到了宮里做守衛(wèi)…

我記得他好像是季東海季百戶的手下，因為不怎么招上司待見，最后那馬梁被扔到冷宮去了…

馬梁他父親也是錦衣衛(wèi)，據(jù)說曾經(jīng)救過圣駕，不過后來死挺慘的…

這次能夠識破宮女們的謀反，好像也是因為馬梁和王尚宮那邊不對付，結(jié)了很大的梁子…”

孫海有一搭沒一搭的向馮保做著解釋，他這么說，明里一聽就知道是在貶低馬梁，而實際孫海是在替馬梁說話。

雖然馬梁被說成了一個刺兒頭，和歷任上司都鬧得不愉快。

（沒辦法，這是有目共睹的，馬梁做事太過自我，完全不給上級留面子和余地，這些馮保只要稍微調(diào)查一下就能知道。）

但好歹這人忠心啊，有能力啊。

馮保用人最重人品，這個人品不是你的操守或者專業(yè)水準(zhǔn)，更多的是你做人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