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都快被砸平的姜一行第一反應就是，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好在長安宵禁，大晚上的，街道上除了他這種膏粱子弟和巡城的金吾衛們，基本就見不到什么人。

他趕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在他今天牽出來的這匹回鶻馬很聽話，就算滿街的血腥味，它也沒跑，這家伙居然在一坊墻下找到了一株剛冒頭的嫩草，吃得正歡。

姜一行三兩步跑過去，翻身上馬，打馬回家。

等他回到姜府后，看門的小廝趕緊開門把他放了進去，姜一行一回府把馬交給了，一直蹲在門房里等著姜一行回府的馬夫。

他自己一溜煙就跑回了自己的小院里，躲在暗處的官家看到姜一行回來，他抱著手一路走到姜老爹的書房前，稟報了一聲：“主人，四郎君回府了，平安無事。”

剛剛還亮著燈的書房，一下子就黑了，管家背著手往自己的小屋去了。

當晚，大明宮中，一直批閱奏折沒有停歇的李純見到了那個神秘的綠袍太監，綠袍小太監跪在地上說：“圣人，今夜論莽熱派人襲殺姜一行未果，反倒折了不少人。”

“放肆！”李純猛地把手上的朱批御筆給砸了，濺了一地用朱砂研磨的紅墨水。

李純忽然站起來，一腳踢倒了身旁的香爐，吼道：“他論莽熱，一個吐蕃的外相，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兇！朕只想問一句，他是怎么繞過重重關隘，進到朕的長安城里的！”

“奴這便去查。”綠袍小太監低著頭往外走。

當他走到門邊時，李純又開口了：“慢著，此事不會這么簡單！若是朝中沒人幫他，他根本進不了長安！查！給朕徹查！明日一早，朕就要知道，到底是誰，拿了朕的俸祿，還敢里通吐蕃！”

綠袍太監作揖答應，轉身就消失在黑暗中，而皇帝卻在屋里走來走去，他越想越氣，一腳踢翻了堆滿奏折的矮桌，破口大罵，狀若瘋魔。

這時，內侍陳弘志舉著一托盤來到皇帝面前，道：“稟大家，這是柳仙人煉制了九九八十一日的九轉金丹。”

李純招招手，陳弘志跪在地上看到了，他連忙給李純把仙丹送上，托盤里放著一盒子，和一碗清水。

皇帝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顆花花綠綠的丹丸看了看，直接放到嘴里，一口吞下。

金丹下肚，剛剛臉色還稍微正常一點的李純，忽然變得暴躁起來，他大吼著：“水！給朕拿水來！”

舉著托盤的陳弘志嚇得瑟瑟發抖，但他還是高高舉著手里的木托盤，皇帝低頭看到了托盤里的水，他端起來一口喝干，可還是口渴難耐，李純直接把碗砸到了地上，弄出一地的碎瓷片，陳弘志趕緊跪到地上，根本不管自己的膝蓋下就有一大塊碎瓷片。

吃了金丹的李純到處找水喝，負責在旁邊服侍的他的小太監，趕緊舉著茶壺送水來，李純看到小太監手里的茶壺，他一把奪過，直接對著茶壺嘴，一口氣喝光了所有的水。

這下子，李純才稍微舒緩了一些，他手里提著茶壺，站在原地大喘氣，送茶壺給他的小太監一動不敢動地垂手站在他旁邊。

李純的雙眼不知何時，變得通紅，他瞪著眼望著眼前的小太監，吼道：“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連你也敢看朕的笑話？”

小太監嚇得趕緊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李純不管不顧還是圍著這小太監吼：“吐蕃的外相，膽敢堂而皇之的來我長安，你說，是不是給放進來的？啊！是不是你！”

一直磕頭不止的小太監，把額頭都磕破了，他抖成一團，一直哭著求饒。

“你膽敢里通外國！今日，敢放吐蕃外相進長安，明日，你就敢讓他提著刀來大明宮里，割掉朕的腦袋！”李純忽然掄起手里的茶壺，猛地砸在小太監的后腦勺上，小太監立刻就癱軟在地，沒了動靜。

可皇帝還是不依不饒，他指著躺在地上的小太監吼道：“來人！給朕把這里通吐蕃的反賊拖下去，斬了！”

殿外，進來兩個千牛衛，他們架起早已昏厥過去的小太監，出了大殿，沒一會兒，其中一個提著小太監的頭來到了大殿中，皇帝見到了那個死掉的太監，這才慢慢地安靜下來，幾個太監扶著他去了后宮歇息了。

陳弘志這才長舒一口氣，拿著托盤出了大殿，等他出門的時候，聽到了殿外的千牛衛小聲嘀咕道：“這是第幾個了？”

“第二十個了。”

“唉，自從那個假牛鼻子柳泌獻了什么長生不死藥后，圣人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壞。”

“好了別說了，若是讓圣人聽到，下一個就是你我了。”

陳弘志聽到這一句，默默地攥緊了拳頭，他咬咬牙，往方士柳泌所在的道觀走去。

第二天一早，長安的大門剛一開，常年進出長安的人們就發現，今天的長安和往常有些不一樣，那城頭上一字排開，掛著一溜的吐蕃人頭，看那樣子，應該是昨晚剛砍下來的。

一個穿著儒袍的中年文士，從長安城里走了出來，他擠在人群里看了看城上的人頭，轉身就往西邊去了，這人沒走幾步，就聽到遠遠的傳來一陣馬蹄聲，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唐人驛使騎著一匹棕黃色大馬在大道上飛奔，那人手里舉著帶著血的刀，高喊著：“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阻擋軍務者死！”

唐人紛紛避讓，沒一會兒，那驛使就沖進了長安城中，他身后帶起了一片黃塵。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一綠袍小青年舉著圣旨跑到了姜府上，他一路進府，直接把姜老爹和姜一行給叫了出來，當面宣讀圣旨：“門下敕令：今有賊人縱火，焚燒河陰轉運院，軍情緊急，著云麾將軍姜運齊，任右羽林軍大將軍，暫代唐、隨、鄧節度使，專事討賊；國子監祭酒韓愈為襄、復節度使，戶部侍郎李遜為郢、均、房節度使，以五州之賦，以應右羽林大將軍，左千牛衛長吏姜一行，升折沖府校尉，特許領兵二千人，歸右羽林軍大將軍節制........”

這是要出發了？好像還能帶兩千個大頭兵？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