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你剛醒，你都昏迷一整天了，爹去做兔子，你回炕上休息著。”顧川海提著兔子去收拾，手起刀落，利索的剝皮放血。

顧云瑤看著顧川海的腳踝，已經腫起來了，“爹，我找郎中，腳崴了若是不管，以后會坐下骨病的。”

崴腳又稱踝關節扭傷，如果不及時治療，要么導致習慣性崴腳，要么逐漸發展成創傷性關節炎。

顧川海咧嘴一笑，閨女關心他呢。“沒事，莊戶人家，哪有不崴腳的，過兩天就好了，沒你說的那么嚴重。”

可顧云瑤剁了下腳，頓時一臉氣憤。“爹，你好不容易全活的回來，沒少胳膊沒少腿，你咋就不珍惜自己？我爺我奶的話你當圣旨，咋我說的話你不在乎？遠了不用說，咱們村崴腳后不注意，最后坐下骨病的人還少嗎？”

顧川海頓時慌了，板正臉。“爹咋能不在乎你說的。”

“可你就是不在乎！瞧瞧，你這都腫的發紫了！”顧云瑤指著顧川海的腳踝，從水缸里舀了一盆冷水，想給顧川海冰敷，可他們這房連條毛巾都沒有，想了想，顧云瑤到炕箱子里找到那件春天穿的粗布衣服，已經洗的發白了，直接撕了一塊下來。

這件衣服暫時用不到。

把布條泡進冷水，擰的半干，給顧川海敷上。

冷水一激，顧川海打了個激靈，顧云瑤撇了下嘴，局部淤腫已經形成，純粹的靠冷敷，至少十天才能好，就顧家的環境，能讓顧川海安穩十天嗎？

喝藥？她能開出立竿見影的藥方來，可他們爺倆手里一文錢沒有，怎么抓藥？就是進山采藥也要明天，而且能采到多少都不一定。

針灸？好的最快，可她手里現在沒有銀針。

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神醫也不能空手治病。

不然她說什么找郎中，就這鄉野郎中，給她當徒弟都不夠格。

看著那兔子皮，顧云瑤眼睛亮了一下。“爹，這兔子皮，你想咋處理？”

顧川海那邊剁著兔子肉，抬了下頭。“后天你五叔要去鎮上趕集，這兔子皮是要給他拿去賣的，咱們老顧家，賺錢都供你三伯讀書。”

“……”顧云瑤眉頭忍不住皺了下。沒分家，所有錢都要給上房，她想靠這兔子皮買銀針呢，顧川海的腳脖子，最少要用兩根毫針同時施針。

“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顧云瑤抱怨道，顧川海臉色立刻變了，但卻沒有反駁什么，顧云瑤把這看在眼里，顧川海是鬼門關走過的人，就算是愚孝，也不是愚不可及。

顧云瑤把她房間里的條凳給顧川海抱來，這兔子大，顧川海只剁了一小半，剩下的等下放進瓦罐里，降到井里冰著，能多吃兩天，兔肉切完，顧川海發現沒有油鹽，去上房索要，孟氏刺耳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這個天煞的敗家子，這好模樣的衣服就這么撕了，老四，有你們這么敗家的嗎？”

顯然是裹在顧川海腳脖子上的布條被孟氏看到了，緊接著就是五叔顧川昭的聲音，“娘，你推四哥干啥？他右腳都腫了，四房又沒個主事的婆娘，四哥也是疼急了才撕了衣服。”

說著，七手八腳的拿了油鹽扯著顧川海逃離了上房，身后孟氏還在追著嚷嚷。

“就燒個兔子，老五你把油罐子和鹽罐子咋都抱去了？那都是金貴的玩意！真是邊關回來的大爺，柴米油鹽貴著呢你們省著點！”

面對的是自己的親兒子，孟氏的嘴就沒有那么刻薄了。“燒好了給你爹和你三哥端來點！”

“知道了，娘，四哥孝順，用不著你提點！”顧川昭推門，把油鹽罐子放到灶臺上，關切的回身看著顧川海，“四哥，你歇著去吧，這腳崴了別亂動，我來做飯。”

顧川昭被孟氏寵愛，看皮膚就看得出來，諾，莊稼人少有的小麥色，甚至比小麥色更白皙一些，顯然不是常常勞作日曬雨淋的人。

顧川昭的個頭和顧川海差不多，手上沒有干活留下的繭子，身上的衣服也是七成新。

顧川海和顧云瑤一身的補丁衣服，和顧川昭一比，完全是兩個樣。

顧川昭今年十五歲，打小就敬佩讀過書的顧川海，關系也是顧家兄弟里最好的，顧川昭在村里也是頂好的名聲，聰明，會做人，就是那八字，據說找多少人算過都是刑妻克子，雖然有一副好皮囊，可根本沒人愿意把閨女嫁給顧川昭。

說到皮囊，顧云瑤看向自家老爹，顧川海也是生的不錯，記憶中顧川海可是四合鎮有名的帥哥，周周正正，棱角分明，顧川海當年做事的酒樓里，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就是為了遠遠的看顧川海這個帳房，隔三差五的就去酒樓消費。

顧云瑤的桃花眼就是遺傳了顧川海，邊關日子苦，顧川海滄桑了些許，記憶里那斯文的氣質被磨沒了，多了幾分血性，但還是個好相貌。

顧川昭手腳利索，架鍋，倒油，下肉，翻炒……

封建社會，男尊女卑，漢子少有會做飯的，顧川海是逼不得已，畢竟媳婦死了，他要一個人拉扯孩子，顧川昭的原因就有點齷齪。

孟氏前些年好不容易把她上邊的老婆婆熬死了，終于問鼎了這顧家院子里女人最高的地位，就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被人伺候。

可家里三個兒媳婦，大兒媳婦王氏是個懶饞的，這做飯不看緊了，王氏鐵定要偷吃。

二兒媳婦秦氏和二房的顧川祿又常年在鎮里的地主家做工，幾乎不回家。

三兒媳婦柳氏娘家又窮困，孟氏生怕柳氏偷自己的肉補貼娘家。

偶爾秦氏回來，讓秦氏做飯做素菜還可以。

可每次做肉，孟氏自己不想伸手，又害怕兒媳婦們偷吃，又舍不得讓老閨女顧清兒下廚房，生怕油煙熏黃了顧清兒的皮膚。

就這么，做肉的活最后落到了老兒子顧川昭的頭上，反正只要不傳出去，能有啥事？

顧川海坐在一邊，不好意思道：“麻煩老五了。”

“哎喲。”顧川昭笑了。“這有啥麻煩不麻煩的，一家人，四哥你說什么兩家話。”

顧川昭是個好相與的。

顧云瑤眼珠子轉了轉：“五叔，后天你去趕大集，我想跟你一起去，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