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調皮的面
- 舌尖上的巨匠
- 書靈奪體
- 3480字
- 2019-04-09 09:58:26
菜市場,梧桐樹下。
“大娘,舒服點了嗎?”蘇小小揉捏著老人的肩膀。
“孩子,我沒事,只不過是老毛病犯了。”老人蠟黃的面容,擠出幾分笑意。
蘇小小揉捏兩三遍后,開始有規律的搖著老人胳膊:“大娘,您這是肩周炎。提東西要換換手。”
大娘笑道:“你這孩子,動作挺嫻熟的,以前是不是學過?”
蘇小小:“學過一點皮毛。”
大娘:“……”
味膩如脂色若琮,香潔定知神受餉,珍同金菊與芙蓉。
一只手,輕輕揭開蓋子,一股濃濃的清香撲鼻而來,仿佛一下子便勾起了人肚子里的讒蟲。
單單就光聞著這味,也是一種享受。
蘇臨風看著鍋里的成色,先是點頭,后又是搖頭。
雖有了些許創意在里頭,但是這火候之功,不是短時間以內,自己能夠熟練掌握的。
此外,他還清楚記得父親提醒過他一個小常識,就是蒜瓣里面的蒜芽,應該要把它去掉,蒜芽里面雖有很多營養,但澀味比較重,且易焦。對于一鍋菜還是湯而言,還是不合適的。
往往一個小小的細節,會影響道一鍋的菜。
去掉了蒜芽,會使得這一道菜更加細膩有口感。
片刻后,蘇臨風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蘿卜煨肉走出了廚房。
香噴噴的甘美之氣,在小店內漫延迂回,縈繞人的鼻端,令人迫不及待想嘗試一番其中的滋味。
很快,清香的美味,置于老少二人桌前,近聞之,便是心曠神怡。
少女小嘴呈O字形,看這模樣,已是忍不住了,拿起了筷子,準備一“品”為快了。
一片蘿卜入了舌尖,彷佛似進了一片有花有果的田園,安然享受著大自然的風光……
老人也開始吃將起來,對于美食佳肴,他可是從來不客氣的。食物入口,老人細細品味著,待美食入肚,方開口道:“味道別致,比上次更美味了。”
蘇臨風笑著道:“您過獎了,這僅是一道很品常的菜肴。”
老人不以為然道:“細節見真功,要說平凡,談古論今,帝王將相……這些我就不細說了吧。”
蘇臨風默然,這位老人學識很高。
老者吃著菜,喝著酒,看這一副摸樣好不愜意。
見此,蘇臨風自然是不打擾對方享受美食了。
十余分鐘過去,老少二人也吃到尾聲了,片刻后,老人叫來蘇父道:“你這私房酒,可否單獨賣給我幾來瓶。”
蘇父搖頭道:“您要是想喝了,過來就是。”
老人哈哈大笑道:“你真是生意人。”
蘇父靠近他耳邊,細語道:“……”
老人聞之,目光異色閃過,原來如此。
幾分鐘后,蘇臨風送客于門外,老人回味著舌尖殘留的余味,回頭轉身對他說道:“菜亦香,酒更盛,就差盛酒的幾個好杯具。”
蘇臨風淡淡一笑。
老人又道:“古之飲酒從杯具上下了許多功夫,暫不說古,說今。就說那西方的香檳,卻也要講究細而高的玻璃杯。”講到這,他看著蘇臨臨風道:“你可知那香檳為何講究這?”
蘇臨風低頭沉吟,這個他還真沒有想過。
老人自問自答道:“西方人喝酒,喝什么酒,要用什么杯子,都有一定之規的。就拿喝香檳酒杯來說,他們早先講究用細而高的杯子,因為細高酒杯,可以讓杯中泡沫保持堆積的時間延長,不易消散……你覺得是否有道理?”
蘇臨風微微搖頭。
老人笑道:“實際是有幾分道理的,只不過,后來有一位在巴黎頗有聲望的專家,對于此,有些不同的看法,他說用細而長的酒杯是看酒,營造酒得氣氛,并無其它了。
“他反倒是建議用矮而胖的酒杯,如此香檳的芳香才能盡量發揮出來,可以突出聞酒的效應,對于人得感官來說,嗅官又勝于視官了,于是近年來,香檳酒杯出現了另外一種演變。”
講到了此處,老人輕嘆一聲:“酒是一種文化,但酒杯何嘗不是呢?”說完,老人帶著小孩走了。
蘇臨風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自己的視野里。老人家對酒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今日喝得稍多,興致所發。
對于喝酒所用的器皿,古人卻是注重了許多,現代社會發展高速,古老的技藝傳承在慢慢消失……
老人走后,沒過多久蘇小小回來了,手里提著東西。
蘇父上前詢問,為何出去了這么久。
蘇小小:“保密。”
蘇父刮著她鼻子道:“今晚,帶你兄妹二人去個好地方。”
蘇小小驚喜道:“去哪里。”
蘇父學她樣子道:“保密。”
……
小城街道,三人而行。一副俗世的小城夜色生活圖景,悄然展開。
蘇父走在前頭,領著兒女在街上東轉西轉,轉入一個小巷,來到了一家面館……
這家面館的老板是一個年輕的漢子,身材精干。
只見他炒粉很利索,先在鍋里煎一個雞蛋,炸一點香豆干,擱些芹菜桿,就將浸泡過的粉絲抓入鍋里急炒。
蘇小小問:“老板,你這個炒得是什么?
老板說:“炒桌面。”
話音是炒桌面,當然不能根據語音來判析。
蘇小小愕然道:“桌是什么桌?”
蘇父在一旁微微輕笑著,這家面館是季母發現的,說是非常好吃。今晚,他帶著兒女一起過來吃了,對于特別的美食,怎能……
老板說:“桌,桌面的桌。”
老板念的是第四聲,蘇小小的腦子里閃出一個楮字,楮字的音為chu,然而,別字大王的蘇小小,一直念楮為zhu,或者是少時……反正念那音了。
炒桌面也太奇怪了一點,邊上的人插話,普通話還不及老板,更說不清。
說話間,面就炒好了,這是嵊州的炒桌面,實際是米粉絲,在隔壁的東陽市,叫米粉干。
吃過的人,會知道嵊州的桌面特別精細,嵊州的米粉細若游絲不敢稱,細若絲線是可以稱的。
蘇小小對于米粉干雖沒吃過,還是知道的,眼前得桌面細得完全可以紡布,白里透黃,細圓的,膠絲般光潔。
蘇小小問老板:“這桌面是哪兒的?”
老板回:“嵊州。”
這下就把蘇小小真弄糊涂了,嵊州和東陽很近啊,她怎么沒有聽說過桌面。
她不免問道:“這與東陽的米粉干有區別嗎?”
老板說:“我們嵊州的“桌面”是雜交精米做的,我們嵊州的特產,秈米,我們跟東陽交界吧,那邊長的水稻。”
大凡談起吃食之類,每一個人都愛家鄉,這位老板也不例外,他絕不認為,他的炒桌面與東陽有何關系。
老板口口聲聲桌面,蘇小小僅知嵊州有一道炒楮面的楮,這與米粉有甚么關聯呢?使得她一度陷入思維的盲區,是不是它長有一種苦栗而磨了面呢?合了米粉做的?
但是,老板明說是秈米之作么,蘇小小被他的木字旁所困擾。
確乎如此,二人的語言不能清晰的溝通。
老板又炒下一鍋了。
蘇小小苦著臉跟著老爸和大哥一起坐下。
對此情況,如果通過漢字而不是漢語來溝通,那就會精確得多。
只要是漢字,不論你方言如何的千奇百怪,它仍是能歸為一統,哪怕港臺人士大聲“挖塞”,你仍是“挖塞”,一經漢字凝固,也就是我們漢人說話的一部分。
但是楮字,本也與剡州大有干系,楮是近似桑樹的一種樹,這楮樹的皮可用來造紙,舊時楮紙便產于剡地,號稱剡楮,那就是剡州或嵊州的楮樹造的紙。
楮也曾為紙的別名,舊時稱紙為楮先生,將詩文書畫悉數簡稱“楮墨”,至宋、金、元時發行紙幣,那錢多用楮皮紙制成,紙幣因此也稱楮券。
老板很快炒完一碗經細而芳香的桌面,放置于三人桌前……
蘇臨風看著眼前這一碗精細而芳香的米粉絲,惟其細膩,駐留芬芳。
心里贊了一聲:
的確與眾不同,這桌面看起來特別的細,絲絲縷縷一團亂麻,添加了米香、芹香、豆干香、雞蛋香、油香各味融合……
蘇臨風把碗推給妹妹。
見其顏色,聞其芳香。
它是桌還是楮的,在這一刻,先把它忘了吧
蘇小小已經迫不及待了,起筷,一小口下去,頓時,感覺自己身處一片有陽光照耀的小樹林,那翠綠的葉子,在東南風吹拂下搖動,樹林里發出知了的叫聲,斑鳩叫聲,還有溪流汩汩的流淌聲……
很快,老板接連炒了兩份,置于桌前。
美食在前,蘇父笑著動筷開始吃了。
蘇臨風夾著米線淺嘗了一口,頓覺,這桌面予人精細的口感,極其美妙。
它的細,它的韌勁。
尤其是那一股子韌勁下,吃起來竟不覺得咀嚼起來,有多么困難。反倒是越吃越有滋味。仿佛一個睡醒了的人,在日之晨使足了干勁……
小店明亮的燈光照耀下,溫馨至曖的時間,這一刻……
……
南湖,晨曦小區。
蘇小小回到房間,打起了電話,一番笑哈哈暢談中,終于知道了答案。
今晚不弄清這桌面,她難以入眠。回來的途中,還問了老爹……蘇父卻是一直笑而不語,想來也是不是太了解。
是“炒楮面、還是炒桌面、或者是炒煮面”?
真的是未曾想到,朋友告訴他,都不是,叫炒榨面!也有叫炒榨粉。
榨字嵊州人讀“桌”或“做”,土話聽起來,像桌面,或做面,用秈米浸泡磨成米粉漿,蒸成粉團再上榨,榨成一縷縷長長的米線,攤曬成一張張25公分左右的圓形榨面,有一種好的吃法叫筍煮菜燒榨面。
天!這一個榨字,能讀成桌或做音,請說文解字大師許先生也要蒙圈一把了。
另外,嵊州還有習俗,即首次上門的女婿,丈母娘則要磕上二只雞蛋,燒出一碗透鮮的雞子榨面以款待,另外女兒生產,娘家人也須送去榨面雞子、豆腐皮慶賀。
真相大白,謎團解開了。
一個榨字,榨面。
終于可以安睡了。
倒在床上,蘇小小忽然若有所失,似乎不如自己初時誤讀的名字:炒桌面!這是多么有趣的名字呢?
榨面是一個動詞,桌面是一個名詞,況且,誰個地方可以把桌面炒與人吃?
蘇小小想起來……
自己給這道面,無意中,取了一個【調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