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在我心中如父親一般，若無他的護佑，便沒有今日的我。

我始終不信舅舅會因指婚的事怪我，他總是希望我更好的，至于表哥，我也是希望他會越來越好，我心里一直清楚，我對他并無多少男女之情，他應該也是如此，只是女子總要出嫁，他在我認識的這些人里面，可謂是良配了。

此外，還可以孝敬舅舅，這也是我最好的報答的方式了。

奶嬤嬤這話早就想對我說了吧，她看著我長大，也是看著表哥長大，心里總是更偏向我一些的。

說是這兩日就到，實際上第二天一早外祖母府上就傳來了消息。

這次站在總府門口，和上次的心境是完全不相同的，我突然有些怕了。

“外祖母讓我在這等你！”高表哥道。

“你怎么有空過來？今日不當值？”我問。

“和太子告了天假，別怕，舅母的話別放在心上！”他道。

我低頭想了想，問，“舅母是不是……是不是還在生氣？”

高表哥笑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舅母性子高傲，宗澤又是她的驕傲，她這是心疼兒子呢！”

“可這也不是我姐姐的錯啊，若當初是皇上給宗表哥和公主賜婚，他敢不從？”云淇氣哼哼地道。

“話是如此，可你姐姐快及笄了也無人上門提親，綿城誰不知她會嫁給宗澤？再說姨夫那日說的話也著實難聽了些！”高表哥道。

“早知道走之前就該好好上門說清楚的，可當時……哎，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舅母生氣就沖我發火好了，只要表哥今年殿試不受此事影響，說什么我都認了，還有我父親的無心之失，我替他道歉！”我道。

“姐姐……”

我沖云淇搖了搖頭，本就是因我而起，誰對誰錯都不重要，我只想這事趕緊過去，表哥也能安心讀書。

也就三個月未見吧，再見到宗表哥，我心頭一驚，這是瘦了多少？臉色蒼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顴骨高了許多，身上的衣服大了一圈，已經很不合身了。

他見我進來，眼神如往常一般，模樣還是那般儒雅，嘴角微微揚起，像從前那般喚了一聲，“裳兒。”

我鼻頭一酸，喉間一堵，連一個嗯字都答不出來，最后只能重重的點了點頭。

“呦，咱們未來的太子妃來了？我還以為以后都見不到貴人了呢！”

是舅母，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刻薄的說過話。

我趕緊低頭胡亂擦了擦淚水，露出一個笑臉，福了福身，道：“舅母好，一路辛苦了！”

以前舅母見我只是淡淡的，不甚喜歡，也不甚討厭，可今個，我看到了厭惡。

她冷哼一聲，道，“比不得你金枝玉葉的，不辛苦。”

“母親……”宗表哥喊了一聲。

“你……”舅母面色一惱，看了一眼表哥，悻悻的裝過身子，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表哥起身拱了拱手，道，“祖母，這一路長途跋涉，我母親心情煩躁也是有的，還請您別見怪！”

“一家人何必這么見外，你快坐下，來，裳兒，到我這邊來。”外祖母沖我擺擺手。

我坐下后，外祖母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方才她不幫我說話是為我好，舅母心里的氣不發出來，以后更麻煩。

“拿衣服是給你舅母的吧，瞧著就喜慶！來，拿過來我看看！”

外祖母見奶嬤嬤捧著的托盤上是件衣服，會意道。

“瞧瞧這花樣子，真好看，素梅，你看看，這也是裳兒的一份心！”

素梅是舅母的名字。

舅母只好看了一眼，面上倒沒什么變化。

“花樣子是我花的，可都是云淇繡的，舅母也知道我那手藝，做出來也穿不出去，平白浪費了，這些子手帕和抹額是我做的，還請舅母不要嫌棄。”我道。

“你瞧瞧，真是個實誠的。”外祖母笑道。

舅母始終一副不敢興趣的樣子，外祖母也有些不高興了。

我也沒打算今個來一趟舅母就能氣消，可舅舅今個不在，氣氛著實尷尬了些。

“外祖母，你方才不是說外祖父新買了塊石頭呢？在哪呢？我去看看，聽說可費了大工夫呢！”高表哥道。

“后院子防著呢！去人家喝一次酒，喜歡的不得了，托人從北疆運來的，你說費不費功夫？”外祖母沒好氣的道。

“北疆啊？那更得看看，裳兒，阿澤，還有云淇，咱們一起去吧，正好留外祖母和舅母聊聊天，怕是外祖母也想念舅舅了，咱們幾個小輩在這她老人家也不好意思問。”高表哥笑嘻嘻的道。

“你個猢猻，倒學會打趣我了！”外祖母笑罵道。

外祖父帶著外祖母去南方前，遣散了所有的人，這院子也就空了，這才回來沒多久，府里著實沒什么好景色，院子里的花啊，都是才種上的。

出了主院的門，高表哥道，“我帶著云淇去看假山，你倆自便吧，把該說的都說了，心里窩著疙瘩不難受？”

說完，他帶著云淇揚長而去。

我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我道，“那邊有個亭子，我們去那里吧！”

宗表哥點點頭，道，“好！”

過了長廊，出來角門，進了另一道院子，這院門的門檻有些高，他習慣性的把手伸了過來，我心頭一痛，這是瘦了多少？手指的骨頭都分明了。

我把手遞給他，他微微握緊，一直到亭子里，再沒放開。

“表哥……”

他微微側頭，“嗯。”

如果說朝歌的眼中有星星，那么表哥的眼中就是一汪湖水，淡淡的，卻很安逸。

我微微用力，把手抽了出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一絲苦笑。

“舅舅和穎表妹怎么沒來啊？”我問。

“父親公務繁忙，下月中旬才能回來，穎兒她路上有些水土不服，昨日還吐了，今日便留在家里休息，改日再過府探望。”表哥道。

“這樣啊，明日我和表姐還有云淇一起去看看她吧，我找了不少好玩的小東西，都給她留著呢！明日正好帶給她，省的她無聊。”我道。

“嗯！”表哥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倆就站在亭子里，沒人開口，也沒人知道該說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問出了那句壓在我心頭許久的話，“表哥，你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