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午大廳里，送來了一臺嶄新的打印自助機，信息部的工程人員，叫吳美德，將機器抬了下來，他一面打手機，一面在調試，一位保安走了過去，“嘀嗒”一聲，機子上面的顯示屏上，已經顯示“報告紙已打印……”

保安笑著說：“已經打印了。”

江海濤來到五號樓，問：“怎么多了一臺自助機？”

“上午剛剛拿來，可以用了。”

保安說：“自助機只有一臺，其他二臺為什么不來維修？”

吳美德笑笑，又有一張病床推了進來，他就跑過去，去推病床，到了CT室，病人去拍CT，他又回到了服務處，病人過來問：”我做CT，取病理報告，要等二個小時，醫生會不會下班？”

“到五點鐘。”

吳美德又幫他看了專家就診的就醫時間，說：“他下午在，明天不在。”

他走了。

大廳中醫房前，有一個年青的小伙子，鐵青著臉，長時間的沉默，終于他開了口，問道：“叫醫院煮中藥的話，需要多少費用？”

“你到前面中藥房窗口問一下。”

一個女子來問：“這里自助機上可不可以預約掛號？”

“可以的，預約幾號？”

“后天唄。”

江海濤因工作的需要，調到內科，做主治醫生，志愿者工作，由肖青青負責，她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做事果斷，精明強干，富有領導才能的女人，能力和閱歷這兩個詞，似乎明明白白地刻在她的臉上，她氣質非常好，言談舉止更是得體，該含蓄的時候含蓄，該放開的時候放開，總之，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吳美德去志愿者管理辦公室，穿好了馬甲，拿了牌子，準備去值日，她就提醒說：“帽子戴上，不要忘記。”

五號樓的掛號處，吳美德走過去，有一塊告示牌在那里，已經搬到泌尿中心一樓，吳美德陪這位女子一道走了過去，她在那邊掛了號。

胖子推著輪椅，上面坐著一位老媽媽，他問：“急診在哪里看？”

“噢，急診？”

吳美德終于想起來，又反問了一句，說：“急診在新大樓。”

他扶著他媽，他媽腳全腫了，受傷了，他輕輕地對他媽說：“媽，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掛號，再過去看病。”

他帶的卡，不是社保卡，是健康卡，吳美德心想：這卡好不好用？

幫他掛好單子，他推著輪椅去看病了。

保安走了過來，吳美德叫他坐坐，志愿者崗亭上有一張木櫈子，他毫不客氣地坐在那里。

大門口走進了一位戴著帽子的老者，問：“這掛號這么掛？”

吳美德走到自助掛號機旁，問他：“掛什么科？”

“疼痛科。”

用社保卡刷了一下，結果顯示屏上，顯示：此卡信息沒有進入，吳美德叫他：“到一號樓填一張信息表。”

他手持一把長柄雨傘，后來，他在泌尿中心，又再次見到他，問他：“病看好了沒有？”

他點點頭，吳美德又說：“身體蠻好的。”

“我是身體蠻好的，我老婆不行。”

他老婆在中藥房，取中藥，取了幾貼中藥，他從袋子里，取出了一只面包，他的妻子跑過來，對吳美德說：“他的面包買錯了，又被人家騙了，應該要厚的。”

吳美德笑著說：“只要他吃得好，喜歡吃就可以了。”

他又把另外一只面包吃了。

吳美德拿出照相機，對那位阿姨說：“幫個忙，給我拍個照。”

她又問：“那個志愿者服務臺，要不要拍進？”

“要拍進。”

第一次拍照時，沒有拍進，第二次拍進了。

反正，這照片作個紀念，以后機會有的是，他們配好中藥回去了。

志愿者汪阿姨，她今天值班，那旁邊的女子，問吳美德：“你做志愿者是為了什么？”

“是為醫院做點有益的事。”

她又說：“這好像不是你心里的話。”

吳美德笑著說：“這是我的心里話，我在上班，也抽時間來做志愿者。”

她說：“我也想來做志愿者，最好不要在一個醫院，在整個衛生系統。”

“好啊，歡迎，歡迎！”

那位女子又問：“你們做志愿者有什么好處？”

“給我們好處多啦，給我們每個人保了人身意外保險，門診可以省去十次掛號費，還免費提供中餐……”

她旁邊的汪阿姨笑著說：“我們做志愿者，又不是來吃飯的。”

那女子又問：“報名在幾樓？”

“在辦公室。”

又說：“醫院做志愿者，我也不想做，擔心感冒，細菌受感染！”

吳美德哈哈笑笑，說：“我們做了這么多年的志愿者，身體也挺健康的。”

那女子感嘆地說：“做志愿者也挺辛苦的。”

那位女子也是來看病的，配了西藥，吳美德說：“你去報名，說是吳師傅介紹過來的。”

他想：盡量動員她去報名，成為一名光榮的志愿者！

去辦公室，問了肖青青：“那位姓羅的女子，來過了沒有？”

“來過啦。”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2

唐咪的父親唐現代，看見主治醫生王凱歌，兩個男人默默地站著，一言不發，直到吳美德的手機響了為止，他問王凱歌：“有沒有紙和筆？”

“有，在桌上。”

唐現代寫上了自己的姓名，手機號，說：“王醫生，這是我的電話。”

“好。”

王凱歌看了一眼紙片，上面寫著唐現代，農民。

回到了病房，李曉芹護士正在給唐咪量體溫，女兒怯怯地看著爸爸，她說：“爸爸，我餓……”

唐咪的肚子咕咕，咕咕響。

他痛苦地說：“好孩子，爸爸沒有把你的病治好，對不起。”

李曉芹聽了，病人雖則在醫院是很正常的事，她閉上了眼睛，兩顆蘊含了的淚滴，從天上落下，她擦了擦臉，說：“嗨，這沒有必要說對不起，她是你的女兒，得了病，好好治療，沒事的。”

她抽出了孩子腋下的體溫表，水銀柱躥得老高，這孩子發高燒了。

“我發燒了嗎？”咪咪問。

住院的人對自己的病情很敏感，反應也快，咪咪雖然是小孩，也養成了高度的警覺。

“有一點。”李曉芹輕描淡寫地說，你不可能說沒有，正常，長久住醫院的人，是騙不了的，何況這孩子，機靈可愛，活潑聰明，真真假假倒是可以。

“幾度？”唐咪是不能忽悠她的！

“正常，三十七點五。”李曉芹故意說得低一點，讓她沒有再提問的余地。

咪咪疲倦地閉上眼睛，鬧了一天終于進入了甜密的夢鄉。

李護士推出小車走出了病房。

唐現代快步地走了出來。

“李護士，求求你，對我說實話，咪咪燒得怎樣？”

唐現代喘著粗氣地問。

“發高燒，四十度。”

李曉芹說。

“怎么會怎樣？”

“病到了這個程度，就會這樣，出現高燒，還有出現一系列的感染……我要趕快向醫生報告病情的變化。”

李曉芹走了。

唐現代呆呆地站在病房前面的走廊里，一陣冷風颼颼地吹了過來，吹得他頭上的頭發凌亂一片，一下子的他的頭發變了樣，王醫生來了。

唐現代以為他會進行詳細的檢查，而他只是簡單地檢查一下心肺，看了看眼皮，又開了一張拍CT的檢查單子，就離開了。

王凱哥一回到辦公室，唐現代就跌跌撞撞地跟了進來。

“王醫生，我的女兒正在發高燒，你為什么不及時處理？”

唐現代強壓著焦灼，盡量溫和地說。

“誰說沒有處理，我作為醫生，做了應該做的事情。”

王醫生表示驚奇，以回復唐現代問話的不合理。

“可是，我的女兒還在發高燒！”

唐現代氣急敗壞地說。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你女兒以后還會發生更意外的事。”

王醫生顯得很平常。

“你們什么都知道。”

唐現代尖刻地反問。

“是啊，我們都知道，因為這樣的病人，我們臨床治療的人，太多了，到了什么階段，會出現什么樣的癥狀，就像燒菜一樣，你可以認為燒得不好，從另外一種方法去燒，但目的是一樣的，咸淡適宜，色香齊全。”

王醫生順手喝了一口水，一般情況，就診很忙，停不下來，當著病人的面，喝水聊天，是沒有時間的，后面還有許多病人，排隊等著看病，但踫到這樣的病人，實在太累，但又不能表露出來，連醫生對病人也沒有信心，怎么面對病人的家屬？他們總要從醫生，護士那里，得到信心和汲取力量，才能活下去。

“那她以后會怎樣？”

“所有該發生的都會發生，比如……”

王醫生想講病人晚期的病狀，唐現代他二手抱著頭，大聲地說：“我不要聽，都是假的，我女兒不會死的，不希望她死的……”

他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看他這副模樣，王醫生不敢相信，一個堂堂的男人，竟然是這副樣子，這種強烈的反應，有必要對孩子的母親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