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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禍爭

  • 明世歌辭
  • 兆焜兆兒
  • 3361字
  • 2021-12-13 12:06:16

夜在私語中慢慢加深,珅兒斜靠在王誼胸前,窗外的繁星宛若要擠出夜色。

“外頭連蟬聲都沒啦,是不是只有你我還在說話啊?”

王誼斜靠著床榻,玩撫她的烏發(fā)。

“它們也累的歇下啦,唯獨(dú)你還這么有精神。”

“誰讓你把我叫醒的,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兒也不困。”

王誼笑:“那也閉上眼睛,不然明日該整日昏沉啦。”他溫厚的手掌輕覆上她的眼眸。

珅兒也不抗拒,乖順的挪進(jìn)他懷里歇息。

兩人就此安心睡去,窗外的流星悄然劃過,護(hù)佑今夜的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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珅兒記得衿若說過,馮悉最喜歡去一家名為“忭諗”的古樓,她從宮中出來,便讓人轉(zhuǎn)道去了那兒。

…………

轎子停在“忭諗樓”外,珅兒揭開轎簾向樓中張望,馮悉果真在這兒。

看身形豪情盡現(xiàn),毫無悲傷之痕。她將轎簾放下,對衿若的心死之痛又同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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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的百年大樹繁盛依舊,遮出好大一片幽靜之處。

“駙馬。”

王誼聞聲擱下書卷,濃烈的藥味已飄入鼻吸。他不曾回眸,只伸出手。

祉幸小心遞過藥碗,然后將放在一旁的書卷整理好,錦華的天青衣裙引的王誼側(cè)目。

那日不曾細(xì)看,果真是個(gè)美麗的女子。

“叫什么。”

祉幸微怔,答復(fù)他:“妾身祉幸。”

王誼將湯藥一飲而下。

“看來你爹娘的心愿并未達(dá)成啊。”

微微思索,祉幸便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只說:“妾身能進(jìn)這府中,已是最大的福運(yùn)。”

王誼嘴角微彎:“這世間恐怕無人愿意被視作物件吧。”

“妾身所說絕非諂媚之言。”她認(rèn)真的解釋,“在這府中妾身一切不愁,又清寧安逸,最幸的是能侍奉駙馬左右,實(shí)乃一生不敢奢望之福事。”

王誼悠悠轉(zhuǎn)過頭,祉幸亦大膽的望著他。

“起初妾身還有所猜測,您與長公主大婚才一年,長公主就讓別人來伺候您,若不是相貌丑陋,便是性情暴虐之人。可親眼見過,妾身才知您不僅俊朗無雙而且才情繁復(fù)。”

王誼面色溫潤,飲下茶水消解口中的苦澀,怎么他遇上的姑娘都如此大膽。

“你倒是一點(diǎn)沒有平常女子的羞怯卑微。”

祉幸一愣,輕問:“您……這是罵我?”

王誼輕笑,似是自言自語:“這府里多一個(gè)心直之人,總不是壞事。”

祉幸這才安心,又大膽直言:“您身邊常有小人嗎?”

王誼眸色微沉,正看她;“剛縱容你一分,膽子就長了十分。言多必失,記住,公主不喜歡話多之人。”

祉幸謹(jǐn)慎應(yīng)下:“是。”

王誼閑游到了別處,她一直安靜跟隨著,卻見他并無心欣賞眼前的景致。

“駙馬在府里養(yǎng)病多日,不如妾身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王誼扭頭,見她隱隱含著期待。

“看來這府院困住的不是我,倒是你。”

祉幸低下頭去:“妾身入府許久,就快忘了京城的模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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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府,王誼才真的摸清了她的性情。就像剛飛出金籠的鳥兒,終于能痛快的舒展雙臂,毫無顧忌的鳴叫。

剛才若不是弗雀提醒,她還不知要和那群孩童玩鬧到何時(shí),如今剛清靜了一會兒,就又盯上了路邊賣馬的人家。

她喜歡的撫摸著一匹棕色大馬,之后期待的看向王誼:“我能把它買下嗎?”

王誼看見了她藏不住的喜歡,卻故意道:“你平日出府都難,哪里有機(jī)會騎馬。”

“買馬不一定就要騎嘛,讓它給我作個(gè)伴兒就行啦。”

王誼仔細(xì)看了看那匹馬,她眼光倒是不錯(cuò),便讓弗雀拿出了銀兩。

祉幸高興的接過那馬兒的韁繩:“馬兒馬兒,從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匹野馬啦。嗯……以后就叫你王踉吧。”

王誼眉毛挑起:“王踉?”

祉幸回頭:“對呀,這馬一看就是飛馳跳躍的強(qiáng)手。”

王誼無奈:“好名字。”

祉幸什么都沒察覺,只顧歡喜的撫摸那馬兒。

“街上人多,牽著它多有不便,弗雀。”

“是。”

祉幸不舍的將韁繩交給他。

“多給它準(zhǔn)備點(diǎn)兒吃的。”

“夫人放心。”

弗雀牽著馬離開,祉幸心滿意足,專心陪著王誼游逛。

“你讀過書,還會騎馬,看來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兒。”

祉幸如實(shí)回答:“我娘也出身書香之家,我會的詩詞都是她教的。至于騎馬,有一次我從馬上摔下來,為了不再吃苦頭,就下決心學(xué)啦。”

“看不出,骨子里還藏著一股狠勁兒。”

她澀笑:“那都是幼時(shí)貪玩兒,如今妾身不會那般瘋野啦。”

王誼不由失笑。

兩人游走了半條街,王誼突然止步。

祉幸見他側(cè)身望著路邊,跟著看去,卻疑惑嘀咕著:“‘卞念’……不是‘忭諗’嗎?難道是太久未修繕字跡脫落啦?”

她回頭問著王誼,卻發(fā)覺此刻不只有他二人在關(guān)心此事,周遭已有許多人都駐足望著那匾額私語不斷。

不等她再次發(fā)問,王誼便神色肅然的離開啦。

祉幸跟上:“您常來這兒嗎?”

他心中有事,敷衍的點(diǎn)頭,祉幸卻來了興致。

“那您日后能帶我去一次嗎,聽說在那兒聚會設(shè)宴的都是有才情的大才子。”

王誼突然止步,眼中是不明之色。

“如此迫切,是被誰迷了心智!”

輕柔的話語,卻驚了祉幸。

“駙馬明察,妾身絕無二心。”

她膽怯的跪下請罪。

看她的模樣,王誼就知自己嚇壞了她,便伸出手扶她。

祉幸看著面前的手掌,小心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

王誼將她拉起,卻只看著她不言語。

祉幸心中害怕,低聲解釋:“妾身只是想看看您是如何與那些人一較高下的,一時(shí)興起,就忘了身份。”

王誼面色無改,祉幸隨他離開,心還怦怦加劇跳著,兩人各有心思,都未察覺樓上的珅兒……

馮悉站在“忭諗樓”外,一眼看見了匾額上的“卞念”二字。

思慮了好一陣,他輕輕吟出:“往昔逍遙地,今卻失心語……”

他知道,改名者之意一定在于此。只是,這是誰人所更,又為何人而改。

猶疑間,他突的想起衿若。而正是這跟弦撥醒了他的心智,再望向那匾額,一切的興致都已化為灰燼。

…………

“公主,馮悉公子在外頭站了片刻便離開啦。”

早已猜到之事珅兒并不覺得意,她起身離開。

“把這樓拆啦。”

這平聲的吩咐讓至沛驚愕,他謹(jǐn)慎提醒:“公主,這樓——”

“本公主拆不得嗎!”

隱含著的怒意,令至沛再不敢質(zh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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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誼的書初成格模,珅兒也是頭回翻看。

“這書如此精細(xì)廣全,一定能被后世久傳誦讀。”

王誼抬眼:“何出此言?”

珅兒回到桌案前,將還未裝訂的書頁放好。

“古今能流傳下來的籍文原因唯二,一是命數(shù),二是難得,這書雖只出了幾章,我已經(jīng)看出難得之處啦。”

這夸贊太過直接,王誼笑:“公主贊美之意讓為夫喜不自勝啊。”

珅兒得意,又想起另一事。

“對啦,還有衿若的那副刺繡,待完成之后肯定也能令世人大開眼界的。”

王誼聽她形容過那副繡作,僅是想象著,便生欽佩之意。

“她倒也算為后世留玉啦,可堪才女。”

珅兒點(diǎn)頭。

“我原還憂心她在寺里怎么度日,真沒料到她能放下所有專心在此事上,看來這世間最慈悲還屬我佛,功德無量。”

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眼。

王誼意外:“寺中?她出家啦。”

珅兒放下雙手,露出了愁色:“是啊。”

原來如此,昨日他所見之事也終于有了線索。

他直看著珅兒:“你是為她不平,才動(dòng)了‘忭諗樓’的招牌?”

珅兒心虛,故作疑惑。

“你怎么知道?”

王誼放下筆,眼中焦急涌起。

“你當(dāng)那樓只是尋常人家的亭臺別院嗎,這世上有幾人不知?你可知你這一時(shí)興起,也足可震蕩全天下讀書人啦。”

珅兒豈會不知那樓的名聲,只是那樓在她心中已劃下深深的傷疤,若不拆去,那傷如何愈合……

“更名就已震蕩天下,若是拆啦,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她的云淡風(fēng)輕讓王誼變了臉色。

“你將它拆啦?”

珅兒料到了他此刻的詫異。

“那樓里的常客不少是你好友,難道,沒人告訴你?”

王誼顧不得細(xì)想她的話有何不對,急的站起身:“那是天下文人向往之地,多少德才之人在那兒留過絕世佳作,你可知那些人的筆鋒有多銳利,每人只字片語,就能讓一人狼藉萬世。”

珅兒皺眉:“我當(dāng)然知道。所以我才以此提醒馮悉,衿若在受苦,他就別想像從前那般風(fēng)流快活!”

“可那樓是天下之人所有,你拆了它又怎會只針對馮悉一人。”

或許察覺自己的話語過重,他嘆氣:“你更了名字就已經(jīng)提醒了他,何苦還要將它毀壞。”

“他斷了衿若的紅塵,我毀他一點(diǎn)兒樂趣又如何。”

這份固執(zhí)讓王誼無話可說,況且此刻說什么都已無用,今時(shí)無人知曉此事是她所為,卻只怕瞞不了幾日,還是得盡快想出補(bǔ)救之策……

他滿面愁色卻讓珅兒會錯(cuò)了意:“你也怨我拆了那樓?”

王誼回身看著她:“那樓,著實(shí)可惜啦。”

這話讓珅兒惱怒,她拿起桌上的籍文大力扔在他面前。

“那你就把那樓再筑起來吧!”

她憤然離開,獨(dú)留下王誼看著滿眼紙片,珅兒突然如此大的怒意讓他疑惑,可這毫不留情的無禮也讓他不悅。

那股怒意莫名的驟然加劇,偏又不能對珅兒發(fā)泄,只能一掌拍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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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的花前月下、耳鬢私語還未遠(yuǎn)去,正好共今日獨(dú)消孤寂。

紅色長裙在床榻上輾轉(zhuǎn)翻覆,良久,一只玉手揭開了床幔與珠簾。

珅兒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寬大的明窗開著,紅葉依盛。

王誼到此刻還未回來,一定是在氣她……

她亦是氣惱自己,那個(gè)祉幸是自己親自送給他的,一切結(jié)果都已預(yù)想過,為何今日仍是無措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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